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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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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海王岛的大当家就把船坞主理人给拐跑了。

    宋时只来得及留下一张图纸交给李西匀,留了个“先按照图纸操作起来,浮箱可以按照李郎君的修改制作”的话,就被楼自牧塞进一只宋时亲自设计的海鹘船,架着一阵风从海王岛溜走了。

    海鹘船快,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入海口。至此换了只哨船,沿着通江逆流而上。

    如此又行了半个时辰,来到江流交汇处,哨船向北进入支流。船行便越来越见荒僻,两岸高山深垒,峭壁嶙峋,山顶树木染上早冬枯黄。

    待到一处墨黑的山崖之下,船才在小码头停了。

    此时晌午已过,明明太阳理应最晒的时候,却因为山崖倾倒笼罩的影子,而只让人感觉阴风瑟瑟,透骨发寒。

    到此他们的旅程依旧未完。

    码头一辆朴质的马车接着,更往深山里走。

    宋时被一路的舟车劳顿累得昏昏欲睡,恨不得一头栽下去不起来,塞着鼻子说话的声音宛若撒娇:“还有多远啊?”

    “快了。咱们绕了点路,怕万一跟方家寨的船碰上。”楼自牧按着宋时趴在自己腿上,“到了地方咱们也不立刻进去,你多睡一会,晚上才要熬夜呢。”

    宋时枕着暖热硬实的大腿,找了好一会才找到舒服的角度,舒心睡了。

    楼自牧感受宋时呼吸喷在自己小腹,简直是痛并快乐着。

    他只能再抓了只不知道谁丢在马车里的布娃娃塞在自己下丹田和宋时的脑袋之间,免得万一这祖宗睡着睡着还得嫌弃有东西硌着他,真伸爪子给抓一把才叫要命。

    宋时就这么一口气睡到天黑,才迷迷糊糊睁开眼。晃了晃脑袋才发现不知何时枕着的枕头换成楼自牧的肩窝,自己还跟只八爪鱼似的手脚缠在人身上。

    最可怕的是,宋时感觉自己小腿所在的位置不太好,被一支翘起的棍子给顶住了,顶得他腿肚子热乎乎的,很怀疑这么长时间下来是不是被顶出青紫淤痕。

    “你的剑怎么乱放啊。”宋时揉着眼睛挪开腿抱怨。

    只是顺着看下去的时候才僵住。

    刚刚撤掉小腿的地方哪里有什么剑柄,暖烘烘热的也只有楼自牧的身体。

    瞬间血液冲上脑顶,宋时生把自己吓成一只刚烧熟的小龙虾。

    反而是楼自牧自然而然的伸了个懒腰,眼睛都没睁开,摸索着抬手拍了拍宋时后背,睡意惺忪:“起来吃点东西,咱们要进去煤矿了。”

    他的动作和话语太过自然,以至于宋时差点觉得自己的尴尬害羞都是小题大做,只能按捺着也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马车不知何时停的,在一处凹陷的山窝里背着风。

    宋时跟着楼自牧垫了肚子,换上一套黑褐色的短打。短打是夹衣,但宋时那身实际上絮了绵,暖和得多。

    不过绵絮与棉絮到底不同,摸起来用起来都差着。宋时在来到咸渊的第一个冬日里暗暗决定,回头清剿完海贼一定要跟叶迟说说,从外藩贩来棉花种。实在不行就请周中出海经商的时候去找找,怎么着也得把棉花种子给弄来。

    正走神琢磨着,突然马车外头一阵声音传来。宋时吓了一跳,系腰带的手一抖,紧张的瞪圆了眼睛望着车外。

    楼自牧笑着摸摸宋时头毛,自己跳下车去。没一会,又带着两套衣裳上车,让宋时套在短打外面。

    这回是两套兵士的衣裳,深蓝色的,背后有“平”字样,衣领背后则有小字“玆煤”。显示这是平洲玆县煤矿的守军。

    这个“平”字不能不让宋时想到平王楼自演。

    “不错,平洲确实是楼自演的封地。”楼自牧提起来就冷笑,“当初楼自演十六岁行冠礼,当时大爹爹被李鼎和皇后两处要挟,只能给了平洲。不过大爹爹也以此换了我同年冠礼,并封靖州。”

    楼自牧的封号其实不是靖海王,而是靖王。只不过他十四岁那年发生了些事,为着皇帝与太子,他认下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自请降等封靖海王。随后远走北疆参军。

    表面上皇帝允了,实际上封号并未虢夺,只是对外加了个字。楼自牧自己不在意,但皇帝与太子始终记着这仇。某种意义上,李党与皇后、平王与皇帝、太子与靖王之间,便是泾渭分明,只看谁才能真正笑到最后。

    “封地是平、楼自演的,那封地内的矿产资源是朝廷总管还是……”宋时只要稍微深想就觉得心惊。

    楼自牧越与宋时相处,就越感觉到宋时的宝藏与带给他的惊喜。明明看起来不谙世事,纯稚简单,可往往又很通透,只要讲给宋时,宋时就能一针见血的发现问题所在。

    他欣赏着自己聪慧的小蜗牛,赞叹颔首:“律法规定,矿藏资源皆归朝廷统一管理。但封地内总能有些便利,可以自由支配一小部分。”他想了想,顺便也说一句,“我的封地内也有煤铁,我每年能调用的也有一些,回头都可以调给你用。”

    宋时使劲摇头:“那不行!船坞造船是给朝廷用的,当然得从朝廷调用资源!用你私人的算怎么回事啊!”

    楼自牧失笑:“你还怕我用这个……”

    宋时认认真真的点头教导:“咱们自己的东西当然得自己留着,哪能便宜了公家。你可不能太实心眼了。”

    楼自牧被宋时这一心为自己打算的“小自私”模样逗乐,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换好衣裳,楼自牧带着宋时下车,就见车外除车夫之外正等着五个人,穿的是同样的平洲兵士衣裳。其中两个与楼自牧和宋时交换位置,这支五人小队就立刻山窝走出去了。

    宋时低眉顺眼,挎着沉重的腰刀,走路都差点踉跄。要不是楼自牧始终在他身后托了一把,宋时很怀疑自己能不能走出去五米远。

    幸而出了山窝,打眼就能看见不远处的一扇大门。全是栅栏围成的,有兵士来回巡逻把守。

    宋时和楼自牧所在的五人小队也如其他巡逻兵士一样,自然而然的走到大门前。

    为首的伍长递了腰牌。

    守门的兵士一见伍长的模样就嗤笑出来:“老赵,怎么又是你带队巡逻啊?”

    伍长哼了一声,梗着脖子反问:“怎么,上头器重我,不行?”

    守门的兵士不屑:“得了吧,还上头器重,谁不知道你就是个冤大头啊?不逮着你欺负欺负谁呢?”

    伍长上手就抢腰牌:“我们要回去了。”

    守门的兵士却故意高抬手,不肯把腰牌还给伍长:“来来来,我还没检查完呢。一个个过来让我验验脸,这要万一被别人混进来,那我可是失职。”

    宋时听得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把头垂得更低,恨不得把帽子压得脸都看不见。

    没想到后背被人猛地一拍,震得他激灵一下子挺起来,本来就过大的帽子更是直接掉地上了,咕噜噜滚出去一段。

    宋时赶忙跑过去捡帽子。

    一只脚踩在帽子上,不让宋时动。

    宋时憋得脸通红,生怕被发现了一切前功尽弃,还要连累伍长。

    “哟,这是谁啊?怎么回事?”守门的兵士踩着宋时头盔,眯着眼缝睨人,“老赵啊,你不是从外头弄了什么不清不楚的人进来了吧?”

    宋时惊慌,蹲在地上差点急得掉眼泪。

    不想一只手拎着宋时的胳膊把人拉起来,按在自己怀里护住。

    宋时就听见楼自牧的声音沉沉的,说话时胸口的震颤穿到他身上,安抚他的慌乱。

    “我的人什么时候可以让你们欺负了?”楼自牧一脚把守门的兵士踹了个狗啃泥。

    守门的兵士一骨碌爬起来就要发作:“你又是什么东西敢动……”

    话说一半声音憋回去,不敢再言语了。

    伍长带着剩下的两人一起围过来,虎视眈眈着守门的兵士,就连附近的其他人也都看过来,其中不乏一些慢慢拢过来,为伍长撑腰的。

    守门的兵士急了,大声嚷嚷:“姓赵的,别以为是你老兵就怎么样!这里可是玆煤!这里可是平王爷说得算!你们这些北边的老兵都是被贬过来的戴罪之身,别仗着自己资历深就敢跟我们仗腰杆子!”

    楼自牧眸中杀气腾腾,两步上前又是一脚,守门的兵士再次成了滚地葫芦:“咱们不如来看看,到底是谁的腰杆子更硬。”

    局势紧张起来。

    不仅仅有伍长和北边的老兵围过来。守门的兵士所代表的平王手底下的人也在逐渐聚拢,随时随地都有开打的可能。

    一直不吭声的伍长倏然抬头,远远的望向站在人群后玆煤统领:“费统领,你说呢?”

    统领远远的笑着打哈哈:“都是自己人,这么激动做什么?得了得了,都赶紧的散了吧。”

    楼自牧却不依不饶,追着问:“费统领,我们赵伍长带进来的时不时不清不楚的人?你不如好好看看我的脸,来说说看,我是不是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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