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自打认清了楼自牧和主角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的现实,宋时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以至于被楼自牧带着进了东宫吃晚饭的时候,宋时连对“看着就不好惹”的太子与太子妃的社恐都给忘了,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楼自牧趁机用自己的筷子夹带私货的偷喂宋时好几口,宋时都没反应过来。
虽然这样的小蜗牛也挺好玩的,但楼自牧还是不得不把人唤醒:“小蜗牛,这瑞露不能再喝了,再喝你要醉了。”
宋时坨红双颊,迷瞪着眼觑着楼自牧,感觉楼自牧的影像有点虚。他猛地心里一慌,像是瞧见楼自牧因为与主角为敌,最终被书中抹杀的化作粉尘消散的场景。
他不禁伸手去抓人,声音里带上了哽咽:“你别消失!我不管主角了!”
楼自牧神情一凛,与楼自恒和太子妃贺明颜对视一眼,手上还忙不迭的抱住宋时轻轻拍背:“我好好的呢,你别怕,没消失。”
宋时抱着满怀的暖热结实,才慢慢安心,趴在楼自牧怀里蹭了蹭,缓缓合上眼。
贺明颜起身:“三郎,你先带小时去你房间休息吧。”
楼自牧点点头,也没跟自家的哥哥嫂子客气,抱起宋时就离席了。
楼自恒蹙着眉间锁:“柱觉?竹诀?小宋郎君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担心三郎会消失?那柱觉对三郎有害?”
贺明颜倒是好整以暇,优哉游哉:“不管是什么为什么,只要小时在意三郎,愿意为了三郎不管那东西,那就不用在意。谁家没点小秘密了?凭咱们还护不住小时怎地?”
“还好是家常便饭,没第五个人在旁边,这话也传不出去。”楼自恒还是不肯太放心,“以后得让三郎注意点,别让小宋郎君在别的地方喝醉了说漏嘴。”
贺明颜嗤笑:“就你操心多。小时说漏嘴,不还是因为在咱们这儿?平日里自然是注意的。不然他一个小郎君,身上那么大本事,三郎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不早被人吞吃了呢。”
太子与太子妃的忧虑楼自牧不知道,他静静坐在床边,瞧着宋时哪怕沉睡也死死抓着他的手,心里又是甜又是酸。
没忍住弹了宋时的鼻子一下,楼自牧悄声数落:“小蜗牛,今儿你说楼自演的时候,是不是就是想说主角?楼自演有这么大的能耐,还能让我消失?这就是你一直在意楼自演的原因?这就是你一直担心的事儿?小笨蛋,你就这么小瞧我?”
数说完了,看着宋时被他弹红的鼻头,又有点心虚,点着手指揉了揉。眼见人没醒的迹象,索性抱着宋时一觉天明。
等天亮了,宋时迷迷糊糊从楼自牧怀里睁开眼,都还没意识到自己前一天说了什么话。只觉得自己心里捅破了一层纸,变得透亮了。
便高高兴兴的起来,顺便照着占他便宜的楼自牧胸口一拳。
楼自牧闭着眼接下宋时的拳头,包在自己手里攥着,哼哼唧唧的:“昨儿晚上死抱着我不撒手,今儿早上就不认人。小蜗牛,你翻脸也太快了。”
宋时才不信楼自牧的话:“胡说!”
楼自牧睁开一只眼,笑看宋时:“那你知道咱们现在在哪儿?你昨儿抱着我说了什么话?”
宋时环顾一圈,对着看着与楼自牧的卧房有几分相似却又不尽相同的房间懵了。
等到吃早饭时与下了朝的太子和太子妃对坐,宋时彻底蔫了。
楼自牧三人自然而然的默契不提宋时前一天的失言,只家常叙话。
“这个时候去润州,过年你们应该也不会回来。再加上新船坞和征兵训练的事,再见起码就明年了。那边离着远,三郎你不可任性。”说完又转向宋时,“小宋郎君看着点三郎,不要由着他性子胡闹。”
宋时被楼自恒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睛看得心里发憷,紧着点头,话都不敢说。
贺明颜在桌子底下踹了楼自恒一脚,嗔怪:“在家里收着点,你吓着小时了。再有一个自家人,叫那么生疏做什么?还跟外人似的瞎客气啊?”
楼自恒努力端起一个僵硬的微笑:“小,小时,新船坞的事你只管放手做,在润州有三郎,在京里还有我跟你嫂子呢。”
宋时被楼自恒那硬挤出来的笑脸激得直掉鸡皮疙瘩,却也能感受到太子与太子妃对他的善意,便乖巧的点头:“好。”
贺明颜的心都要被宋时甜化了:“小时怎么这么乖呢。别叫嫂子,叫姐姐吧。咱们姐弟论自己的,不管他们。”殷殷嘱咐,“三郎和韩家小子打仗没得说,文治不靠谱。你有这方面的问题可以写信给姐姐。若是着急,就往润州西边的凤州府送信,请我母亲过去帮你坐镇。”
太子妃贺明颜,乃是老太傅贺枫的孙女,打小跟着老太傅长大,一身所学深得老太傅真传,如今正在吏部考功司任郎中。
贺明颜的父亲一直外放不曾回京,如今便是凤州知府,母亲也是当年有名的才女,差点能进朝堂的那种。最后是为了她父亲才放弃了,嫁做贺家妇,倒也夫妻琴瑟和鸣。
宋时听得一脸钦佩,就差眼睛冒星星了。
楼自牧一肚子的酸水还不好跟自家嫂子吃醋,只能把话题引开:“哥,听说李鼎昨天去了仁明殿请安,快酉时才走?”
楼自恒颔首:“今天早朝上,李鼎力主调水部司的船匠去润州新船坞,阿爹同意了。”
楼自牧生气:“李鼎还真是把咸渊当成他们李家的天下了!处处掣肘,钳制大爹爹!”
“李家在文人中势大,外头都戏称李半朝。”贺明颜给宋时解释,“意思是朝中半数文官都是李家学生故旧,号称李党。”
“皇后就是李鼎的同胞妹妹,不然大爹爹哪会容着皇后这么久。”楼自牧跟宋时抱怨。
楼自恒瞪了不省心的弟弟一眼:“三郎,慎言。”
楼自牧翻了个白眼:“当初皇后非说是我害她没了孩子,呵,当谁不知道她那孩子是……为了辖制哥,她就非要收了楼自演当什么大爹爹早逝的异母弟的嗣子,一样的养在宫中,跟着咱们兄弟排行。她那点心思谁不知道啊!”
“楼自牧!”楼自恒生气,“再多话,我就不让你去润州!留在京中我亲自管教你!”
楼自牧气不平,却也不再跟楼自恒顶。
宋时抚着楼自牧的后背,刚刚兄弟俩短短几句话里信息量可不小。他是真没想到皇家原来这么多事,皇帝还要受到底下臣子的胁迫,还得与臣子博弈。
楼自恒不搭理气鼓鼓的楼自牧,只跟宋时说话:“之前小时你和水部司不愉快,李鼎和楼自演定会在这上面做文章。我和阿爹商量过了,让你们早点出发,压后船匠的时间。你们到了润州先自己招募一批人,提前做起来。等水部司的人到的时候,你们也容易应对。”
“好,都听太子……”
“叫哥……”
“叫姐夫。”
宋时一句话没说完,出来三个反对声音。
两个让他叫哥,一个让他叫姐夫。
叫姐夫的一锤定音,不容另外两个反抗。
四人其乐融融的时候,西东慌慌张张从外头赶进来禀报:“小王爷,小郎君,叶郎君出事了。”
宋时与楼自牧赶紧出宫,前往叶府,路上就听着西东和秦游汇报。
宋时住进靖海王府就把秦游也接过来了。秦游听说他们即将启程回润州,就想去向叶迟告别。
没想到连叶府大门都没进去,秦游就被赶走了。他向来野性,索性爬墙跳进叶府,却在七拐八拐之后,在一座院子里发现了被打得后背血肉模糊的叶迟。
秦游吓坏了,赶紧回来找宋时搬救兵。
有楼自牧这霸道跋扈的名声开路,长驱直入,几乎是打进了叶府大门。
秦游一路小跑的带路前往叶迟所在的小院。
宋时一进院子,就看见一个秀丽温柔的妇人坐在地上抱着伤痕累累的叶迟,轻声细语的带着笑容跟叶迟说话。
“二郎乖乖,等你阿姊回来,阿娘就带你们去看外祖。外祖有好多好多糖糖,都留给大娘和二郎。”妇人浑然不觉自己正坐在尘土里,也不觉叶迟的血染了她一身,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叶迟忍着痛,细细的跟妇人说话:“阿娘,二郎不吃糖,糖都留给阿娘和阿姊。外祖说了,阿娘小时候最喜欢吃糖,阿姊随了阿娘。”
一群人闯进来,那妇人立刻被吓着了,使劲抱着叶迟尖叫。
叶迟忙安抚:“阿娘别怕,是二郎的朋友来了,他们是来看二郎和阿娘的。”
妇人这才瑟缩着抬头,一双美目看向宋时和楼自牧。瞧见楼自牧的时候眼睛亮了:“我认得你,你是韩家小子的弟弟,总跟着韩家小子玩的。”
楼自牧黑了脸,却也不反驳,反而像叶迟一样哄着人:“姨姨,我们找叶迟有事,姨姨让我带叶迟离开一下好不好?”
“好,你们玩去!”妇人笑弯了眼,放开叶迟。
楼自牧一个眼神,西东就上前把叶迟抱起来,径直往外走。
妇人眼巴巴在后面望着,脸上还带着不舍的痴笑。
叶舒延急匆匆从外头赶来,正与宋时和楼自牧撞了个顶头。叶舒延站在路正中挡住几人的去路:“靖海王,我叶家的家事你也要管?”
“什么家事?”宋时瞧着叶迟的样子都心疼坏了,“你自己儿子伤成这样,你就任由他躺在院子里连个大夫都不请?你这样的也配为人父,也配谈家事!”
叶迟一边大笑一边呛咳,口中吐出血来:“说得好,叶舒延不但不配为人父,也不配为人夫!不,他就是个畜生,压根不配为人!”
“你这孽子!胡言乱语,简直该死!”叶舒延气得发抖,“昨晚就应该直接打死你!也省得到处招惹是非,给我叶家招祸!”
“二郎!不许伤我二郎!”原本被众人争吵的架势吓着的妇人突然从院子里冲出来,护在叶迟前面,使劲张开孱弱手臂,“二郎不怕,阿娘护着你。”
宋时简直不敢相信,叶迟的伤竟然就是叶舒延给打出来的:“虎毒还不食子呢,你当父亲的怎么能这么对儿子?”
“他几时把我当过儿子?”叶迟恨恨,“宠妾灭妻,抬庶压嫡。我阿娘怎么疯的,我阿姊怎么死的?叶舒延做的那点破事,就是全京城的笑话,再没见过这么狼心狗肺的人!”
宋时往前看看暴跳如雷要找棍子继续打叶迟的叶舒延,再回头看看明明自己瑟瑟发抖神志混乱却还一心护着叶迟的妇人,不禁脱口而出:“那为什么不和离?这样的人渣留着过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