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宋时发现秦游在躲着阳牧。
早上秦游划着小船前往周镇之后，宋时带着阳牧去修渔船。
“你怎么吓唬小游了？他看见你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在阳牧把桅杆立起来的时候，宋时突然问。
阳牧一边给桅杆加固，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教教他什么是祸从口出。”
宋时无奈：“你别吓唬他，小游会当真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玩真的？”阳牧反问。
宋时愣住。
阳牧抬头给了宋时一个笑容：“小蜗牛，过来看看，这么做对不对。”
宋时连忙去看桅杆，确认阳牧立得稳固，不会被风浪吹倒。
“立好桅杆，挂上帆，明天就可以去润州了。”宋时望着竖得高高的桅杆，声音里是掩不住的雀跃。
对于润州，宋时也有所期待。
阳牧捻起宋时被海风吹得遮住眼睛的头发，轻声问：“到了润州，你准备怎么办？”
宋时眨着被头发刺痛的眼睛，水水的去看面前的阳牧。
“你是要继续跟着我，还是找个地方落脚，过安安稳稳的日子？”阳牧的声音跟着海风飘。
宋时抿唇。他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选择。
他想过安稳的日子，想好好的活着。曾经活着对他来说是极为艰难的事情，他的心脏不堪负荷，随时都可能发作，死去。每天晚上闭上眼睡觉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第二天早上能否再把眼睛睁开。
可是，天平另一边的是牧。是他一到咸渊就把他从海里捞出来，两个人绑定在一起经历了诸多艰险诸多生死的牧。只要想到可能要离开牧，宋时就感到惶恐，对咸渊的生活，对未来茫然。
阳牧到底还是舍不得逼迫宋时：“算了，到润州再说吧。”
宋时闷了头，捏住阳牧衣袖：“你让我，再想想……”
阳牧揉乱了宋时的头发，转身从甲板上捡起竹篾制成的帆：“帆也坏了，你会编吗？”
宋时老实摇头：“不会。”还加了一句，“小游也不会。”
阳牧摇着破了洞的帆：“那你要怎么办？这个可指望不上我。”
宋时明显在犹豫：“主桅的帆还是好的，哪怕不用副桅的帆，在海上行驶一天也没什么问题，最多就是速度慢点。”
阳牧认同点头，也看出了宋时还有话说：“但是？”
“但是……”宋时拉过硬帆，手指抠着其中的破洞，“帆，也可以不用竹篾编，可以用……”
阳牧等着宋时的回答。
宋时苦恼皱眉：“牧，如果我把帆换了，会不会很显眼？其实我原本船底也想改的，不过毕竟只是修补，这些木料也没经过好的炮制，不耐用，就暂时算了……”
硬帆的破洞在宋时手下有加大的趋势。
阳牧哭笑不得的抢过来：“别祸害了。明天就先用一张帆凑合吧。”
宋时垂了肩膀。
阳牧按住小蜗牛肩膀，让宋时看进他的眼睛，消了笑容，正色承诺：“等到了我的地方，你想怎么改都行。改帆，改船底，或者随便你想改哪里，都由你说得算。只是在这之前，我不想让你被别人发现。”
宋时知道阳牧是为了他，点点头，笑了：“我记住了。你说可以让我随便改的。”
阳牧喜欢宋时的笑容。
纯净无垢，明亮安宁。
秦游回来的很快，从他嘴都合不拢的笑脸来看，就知道收获不错。
小少年跑进崖洞，小心翼翼的绕开阳牧，来到宋时身边：“小时哥，我回来啦！布我也买了，还按照你的吩咐让人缝好了！”
宋时眼睛一亮，就想跟秦游跑。幸好在跳下船之后想起还有另外一个人，连忙询问：“牧，我要去看看小游买的布……”
在阳牧含着笑意的眼神下，宋时的话音越来越弱，心越来越虚。
“我……我就看看布，不干别的……真的……”宋时拼命保证，试图让阳牧相信他。
阳牧失笑：“去吧。”目光路过秦游，淡淡扫过去。
秦游大气也不敢出，宁可阳牧没看见他。
宋时瞪了阳牧一眼：“别欺负人！”原本要邀人一起的话到了嘴边就变了，“牧，麻烦你把船弄下水吧。我和小游力气不够，帮不到你了。”
阳牧似笑非笑看着宋时不说话。
宋时心虚，对阳牧做了个鬼脸，丢下人不管，自己带着秦游回去。
才刚到秦游家门口，就见不远处秦二婶殷勤到谄媚的带着几个人走过来。
那几个人长得身高体壮，挎着刀拎着叉，明显不是村里人。
宋时连忙推着秦游进去，反手就要关门。
然而秦二婶以与她胖大的身材极不相符的灵活挤过来，半个身子卡在门内，劈头就是骂：“小兔崽子关什么门！没见着杨大王的人来了吗？怎么着，心虚了？害怕了？不敢见人了？想躲？告诉你，没门！”
宋时哪有秦二婶力气大，被她大力一撞，整个人都差点飞出去。
门大敞四开，秦二婶带来的几个海贼也进来了。
几个海贼扫过秦家寥落的小院，挺着肚子质问：“人呢？”
宋时被秦游扶起来，没吭声，也压住了想呛声的小少年。
秦二婶忙赔笑：“就是这家！就跟他们一起的！”她从怀里扒拉出来一张纸，两步来到宋时跟前，把纸怼到宋时脸上，凶狠的问，“跟你一起的人呢？赶紧让他出来！”
阳牧那张海贼的悬赏告示与宋时脸对脸。
宋时低下头，身体轻轻的抖，眼睛都不敢乱飘的样子小幅度的摇头。
秦二婶一瞧宋时怂了，顿时抖起来，上手就掐宋时的耳朵：“小崽子，别以为把人藏起来就没事了！我就知道你们不是好东西！幸好我告发得早，不然你们非得连累我们村子不可！快！人呢？说！”
宋时薄薄的耳朵被拧得疼，他忙护住自己耳朵，却怎么也不肯开口。
秦游气得发狠，一脑袋顶在秦二婶身上，把秦二婶撞了个趔趄，才把宋时解救出来。
为首的海贼看了一会闹剧，横飞的脸上努力挤出个笑脸来：“你们也不用怕，来，告诉我，人在哪儿。放心。”他一指悬赏单，“这上头的奖赏，我分你们一半，怎么样？”
宋时怯生生抬眼，瞟了瞟悬赏单，又瞟向海贼，小声问：“真的？”
秦游不解的看向宋时。
宋时把秦游的脑袋转过去，按着秦游低头。
海贼见着宋时畏惧的样子，明明全是不屑，却还是压着性子跟宋时磨：“真的。只要你们告诉我人在哪儿。这可是你们挣钱的机会，过去了就没有了。”
宋时飞快眨眼，似乎在动摇。
海贼再接再厉，恫吓：“可要是你们敢藏匿隐瞒……”腰间刀出鞘半截，反射着日光，“别怪爷爷我不客气！”
宋时被吓得一个哆嗦，忙喊：“他走了！早上跟小游的船去了周镇，就再没回来！”
秦二婶当即嚷开：“放你娘的屁！早上秦游那崽子明明是自己一个人出去的！别以为我没看见！”
秦游恨怒的瞪向秦二婶。
秦二婶得意洋洋：“没想到吧？我早就盯着你们呢！我就知道那犊子不是东西！哼，想跟我斗，想吓唬我？你们都嫩着呢！赶紧的把人交出来！看在你爹的份儿上，我也许好心能求大爷们饶你一命！”
宋时拉住差点冲出去的秦游，一副害怕的样子抱住小少年，在人耳边悄悄吩咐：“你快跑去找牧……我……”他是真的怕，声音都在颤，却咬牙，“别管我，你们赶紧出海！让牧……让牧回去之后别忘了带人来救我啊……”
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秦游脸上，就真的像鲛人一般。
吩咐完，宋时狠狠抹了把脸，抹去眼泪，抖着身子向前一步：“我，我带你们去找……”
海贼压根没把宋时这么个怂货看在眼里，跟在宋时背后，见他出了院门，就往山那边走。
秦游故意落在最后，等到人的注意力都被宋时吸引去，撒开腿就往另一头跑。
然而他才跑了没几步，就被人从背后一脚踹出去。
秦游在地上滚了几圈，不等爬起来，就像个小乌龟一样被踩在脚底下。
宋时一惊，回头就奔秦游跑过来。
只是为首的海贼一直盯着宋时，一见宋时起跑，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把人拽住。
脆弱的衣裳撕拉一声被撕掉半片，露出宋时白皙的背。
几个海贼瞧的眼热，口哨声都吹起来了：“哎哟，这皮子又白又滑，难怪那位不肯走呢！怕早醉在身上，都不想爬起来了！”
为首的海贼可没那么多心思，他冷笑着拽住宋时的胳膊，一拳揍上宋时的肚子：“别跟我玩花样！说！人在哪儿呢！”
宋时痛得呼吸都梗住了，弯着腰干呕，五藏六府都被那一拳打得错位了一般。
那海贼还不罢休，继续提拳：“不过是只小兔子，还挺把自己当个人物。你信不信，就算我杀了你，那位也不会在意的。我劝你还是别费心思了，赶紧的，招了吧！”
宋时跪趴在地上，双手撑在沙土里，痛得头都抬不起来，却还哑着嗓子：“我……不知道……”
刀出鞘，紧挨着宋时细瘦的手腕，锋利的刃引得皮肤上的汗毛竖起来，一条细细血线随着刀微微用力而被压出来。
“手，和人，二选一。”海贼残忍的数数，“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