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尤其斯文的那位大笑,竟然还顺着阳牧的话茬煞有介事的自我介绍:“在下周中,在海上做生意的,这位是我的夫郎李西匀。之前不知道阳小郎成亲,没能送上贺礼,待来日再补吧。”
宋时这回连碗都差点打翻。
他总听阳牧肆无忌惮的叫自己“夫郎”,大致也能想到咸渊在这方面的风气比较开放。
对比了自己与阳牧的体型差异之后,宋时忖度着自己大约明白“夫郎”和“夫君”都代表着什么。
万万没想到,周中如此重口,竟然爱好李西匀这种打铁铺里抡锤汉子似的夫郎。
阳牧一看宋时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想茬了什么,故意调侃:“怎么,你也想做我的夫君?倒也不是难事,只要你能证明自己年纪比我大就行。”
宋时一愣,再一想阳牧话里的意思和周中与李西匀,这才猛然意识到“夫君”“夫郎”在咸渊应该是以年纪来论的。
说到这个宋时就精神了,他顿觉扬眉吐气:“我本来就比你大!我都二十三了!你呢?成年了吗?”
阳牧虽然长得高大,但其实还没彻底脱离少年的年纪,顶天十□□。哪怕身上肌肉鲜明,但还是透着尚未完全长成的薄削。
可惜宋时的欣喜没能维持下去,阳牧都不需要说话,只把眼睛在宋时身上溜一圈那些嫌弃鄙夷就明晃晃挂出来了。
“我,我本来就是!”宋时争辩,“我拿身……嗯,等回去给你看!”
阳牧欣慰宋时总算知道注意了。但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二十三?你确定?你先瞧瞧你的小身板,再来跟我说这话。”
宋时一低头,瘪了。沮丧阴云飘在头顶,隐约的好像有雷雨在咔咔往下劈。那张脸上就是大写的“苦”字。
宋时,在现代的宋时,身为研究员的宋时,确实是实打实的二十三岁。比法定结婚年龄还大一岁呢。
可惜,落海穿越之后,宋时缩水了。照他现在的状态,顶天十七。
之所以确认这一点,是因为他如今健健康康能蹦能跳,一口气上五楼都不带喘的。
而十八岁生日那天,宋时在实验室里出了事故,落下中毒性心脏病的病根,从此不但做不了任何剧烈运动,就连生命也没剩下几个年头。
阳牧看见宋时脸上一闪而逝的伤感和茫然,抬手按在宋时的头上,轻轻揉了揉,像是要揉掉宋时的难过,勉为其难的退让:“你要非说自己比我大,那我让着点也无妨。反正夫君还是夫郎也没不妨碍……嗯!”
宋时扒拉下去阳牧的爪子,没好气的鄙视:“都被你带偏了。重点哪里是年纪,重点明明是夫郎。我跟你压根没成亲,你不要总是在外头乱讲。”
周中在旁边瞧着两个少年人的这出戏,感慨还是年轻人有精神。像他这样老夫老夫的,基本上也就指望着早上起来的时候老腰别疼得在交椅上都坐不住就行了。
“阳小郎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虽然戏好看,但还是不能忘记正事的。周中给阳牧倒了杯酒,把阳牧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若不嫌弃,可以先上我们的船。”
阳牧刚要端起酒杯,就被宋时按住。
宋时摇头,坚决:“不行,不能喝酒。”想了想,强调,“现在不行。”
周中轻嘲:“阳小郎,你的小夫郎倒是管得挺严。”
阳牧无奈,只能放弃酒杯。不过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宋时身上,若有所思。
周中也看了一眼宋时,善解人意的提出另一个建议:“若是阳小郎不方便,我们也可代为给韩郎君传个话。”
阳牧没应声,眉头微蹙,双臂抱胸。
周中也不催。
宋时见阳牧不再碰酒杯,便不再参与那两个的商谈。
而秦游一改之前的风卷残云,筷子动得越来越慢,身子也渐渐在往椅子下面蹭。
宋时忙关切:“你怎么了?”
秦游小脸都快憋紫了:“我……”
不用继续往下说,秦游的肚子自己“咕噜噜”的做完了后续补充。
宋时一看秦游的碗盘,就知道原因了。
不常吃荤的人一口气吞下一堆油滋滋的大肉,肠胃受得了才怪。
“我……我去茅房!”秦游再也忍不住了,从椅子上滑下去就跑。
阳牧没在意秦游的动静,又看了宋时一眼,有了决断:“给我留条船吧。”
“行。”周中很痛快,“再给你留十个人。”
“谢了。”
“不用谢。”周中举杯向阳牧,“左右有韩当家付账,正经的生意,我们可不会推拒门外。”
阳牧冷笑:“韩林口袋里的钱可没我多,你找他要账,怕是找错了人。”
周中含笑,像是在包容小辈,不跟阳牧一般见识:“谁付账都一样,只要不少我的钱就行。”
阳牧撇嘴,不置可否。
“我去安排。”周中起身出门,就剩下李西匀还在填着他宛如无底洞的胃。
没有周中调节气氛,看起来阳牧和李西匀也无话可说。
宋时觉得包厢里的安静尴尬得令人窒息,另外两个制造这种空气的人却一无所觉。
他只能低头把玩面前的茶杯,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时门猛地被推开,秦游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宋时忙回头,对于能把他拯救出来的秦游无比感激:“小游,你回来啦!”
秦游脸上挂着汗珠,刚要开口,却与李西匀阴沉沉的目光对上。他心头一凛,浑身僵硬:“我……”
“怎么了?”宋时疑问。
秦游看看压根没在意他的阳牧,又看看宋时,挤出一个假笑:“小时哥,阳大哥,我有点事,你们能出来一下吗?”
阳牧背着秦游摆摆手:“想要玩就自己去,最多给你一个时辰。”
秦游被阳牧的回答气得假笑都维持不住,只能转向宋时:“小时哥……”
宋时拍了阳牧一把,起身跟秦游走出去:“怎么了?”
门在宋时背后关上,海望楼的二楼走廊看起来空荡荡的,连个伙计都没有。
秦游警惕的左右望了望,拉着宋时弯腰,凑到宋时耳边悄悄诉说:“小时哥,周镇的海贼在通缉阳大哥!”
宋时吓了一跳:“真的?”
秦游窸窸窣窣的从怀里小心的取出一张纸递给宋时。
宋时展开,见上面果然画着阳牧的形象,底下写着“捉到此人重赏千金”。宋时看着这张纸,手脚发寒,如坠冰窟。
这还不算,秦游又上一击:“还有那个周中,我看见他出来之后找了不少人,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商行的伙计,那都是海贼!他们肯定也在商量怎么捉住阳大哥呢!”
宋时猛地回头,看向背后的门板。
一门之隔,阳牧与李西匀坐在包厢里,对周中的算计和周镇的凶险一无所觉。
“我……”宋时手抖得拿不住那张画着阳牧图像的纸。他口干舌燥,脚底灌铅,挪动一步都难,心里的畏惧恐惧,半点不少的找上来。
秦游小少年目光炯炯的望着宋时,还在等着宋时拿主意。
宋时狠狠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几次之后才缓解了自己的僵硬,声音还颤着:“我得,我得告诉牧……”
秦游使劲点头。
宋时无比感谢重回十七岁的身体,若是十八岁之后的他,心脏早就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刺激,当场病发都是轻的,就真的只能成为阳牧的累赘了。
“你,小游你先去船边儿等着。”宋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把牧带……”
包厢内一声巨响,随即而来的是杯碗盘碟摔碎的声音。
明显不属于阳牧的粗犷的吼声宛如魔牛,震得二楼走廊都跟着颤。然后就是墙被砸塌的声音。
“小时哥,打起来了!”秦游急得快哭了,六神无主。
宋时被吓得几乎站立不稳,他忙推了秦游一把:“快走!要是……”他回头看向包厢,听着里面各种东西被毁的声音,“要是半个时辰我和牧没到,你就自己赶紧跑!”
“我才不会没义气呢!”秦游嚷了一句,转身就跑,“小时哥,你和阳大哥一定要快来啊!”
宋时直到看见秦游畅通无阻的跑出海望楼,才转身面向包厢的门。
他给自己鼓起勇气,一把把门推开。
包厢里面一片狼藉。
原本是一个包厢,现在两边的墙都塌,生把三个包厢连通。
李西匀单手握着一柄八棱长锤,舞得呼呼生风,小小的包厢装不下这一人一兵,要撑破屋顶冲出去一般。
阳牧躲闪着,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游刃有余,还能嘲笑:“李西匀,难怪周中这么会做生意,怕是买卖做不好,都不够在你后头付赔偿的吧?”
李西匀沉默如故,双耳似不曾闻阳牧的嘲弄,一心下锤。
宋时眼看见一锤子扫过来,吓得双眼使劲闭上,缩着脑袋动都不会动。
幸好一双温暖臂膀及时把宋时搂着闪过。
即便如此,宋时也被锤风扫着,如被寒冬凛风,脸颊被刮得生疼。
“小蜗牛!你真当自己有蜗牛壳呢?”阳牧气得七窍生烟,“缩起来有壳挡吗?你怎么不知道躲!”
宋时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睁眼抱住阳牧:“他们要抓你!快跑!”
阳牧听完,猛地回头,看向李西匀目光不善:“你们要抓我?”
李西匀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