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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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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鸡鸣才起,天还没亮透,大门就被人踹得山响。。

    “秦游!你出来!那船你开出去一趟怎么回来就坏了!你是不是存心要害死我们家!你给我出来说清楚!”一个妇人扯着嗓门在外头喊,她家男人拽都拽不住

    熟睡的宋时被吓得一激灵,心砰砰的跳。不过没等他翻身坐起来就被一双胳膊捞进怀里按住,安抚的给他顺了顺后背。

    “放肆!”牧半梦半醒间厉喝,抬手就把床上枕头丢出去砸在地上,却不忘回手捂住宋时的耳朵,“什么人大声喧哗!”

    宋时哭笑不得的彻底清醒,推着牧起来:“看看出了什么事?别让人欺负了小游。”

    在经历了海上风险之后,他们总算在半夜靠了岸,回到小少年秦游所在的渔村,暂时借住在秦游家里。

    筋疲力尽的三人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被前来兴师问罪的人给吵醒了。

    要不是看在宋时的份儿上,被人这么冒犯牧绝对要拔刀砍人。即便如此牧也很不爽,磨磨蹭蹭的赖在床上不愿意动。

    还是宋时连拖带拽,才把这个懒货给薅起来。

    等到两人终于穿戴好走出去,秦游已经打开门,被那一男一女闯进院子。

    简陋的渔家小院里,两架晾晒鱼的架子空荡荡的早落了灰,渔网在角落胡乱堆着,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哪怕算上宋时和牧站了五个人也不显得拥挤。

    牧半垂着眼睛,面无表情,完全不似昨日挂了半永久的笑的模样,看起来比晨曦还冷,威势比暴雨中的乌云还重。

    宋时还是头一次见到起床气这么吓人的,只能使劲抓着牧的手,免得这位一个不高兴真动刀子见红。

    “秦游,说吧,你打算怎么办?”妇人开口第一句就是问责。

    秦游满脸不高兴,任凭妇人责备,只打着呵欠一言不发。

    宋时左看右看,竟然发现好像只有自己才是能正常沟通的那个,这种情况也算是稀奇了。

    没办法,宋时只能硬着头皮顶上:“这位……”姐姐俩字在喉咙眼堵了半天,最后变成,“大婶,有什么事找小游?”

    妇人早就注意到秦游身后的两个人了,见那两个只穿着秦游父亲的旧衣裳,压根没把人当回事:“我找秦游呢,你给我闪一边儿去!”

    宋时立刻闭嘴。

    牧却不高兴了,倏然抬眼,眸光如箭,锋锐射出。

    妇人被这一眼吓得接连倒退了几步,还是被她男人扶住后背才站稳。她这才重新打量了牧与宋时,心里狐疑不定:“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跟秦游什么关系?怎么在秦游家里?”

    牧皱眉,低头看看自己旁边被人抢白得直委屈可怜巴巴的宋时,抬手在人背上顶了顶,低声嘱咐:“有话就说,有我在呢。她敢对你不敬,我就割了她的舌头。”

    宋时从没有过这么被人撑腰的时候,他仰头看向牧,第一缕朝阳恰好照在他眼里,明亮而欣悦:“真的?”

    牧的低压被宋时的小眼神取悦了,终于绽出这天第一个笑意:“谁让你是的我小夫郎呢?”

    宋时怨怪的瞪了牧一眼,给了人轻飘飘的一肘子:“满嘴跑火车。回头再找你算账。”

    牧挑眉,记下“火车”这么个奇怪的词,也准备回头再找小蜗牛掰扯。

    宋时有了底气,咳嗽一声吸引了妇人的注意:“你别管我们是什么人,只管说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妇人狐疑不定,还想呛声,被她男人拽了一把,又收到牧的威胁,到底还是消了点气焰:“秦游这个小兔崽子不安好心,故意弄坏了船!”

    宋时狐假虎威杖起来的腰杆就塌了。毕竟,船坏了这事,他和牧也有责任。

    船是在暴风雨中坏的。不只是船舱,连船底也漏了,到后来他们半截小腿都泡在水里。好不容易坚持到岸边,一靠岸的时候船底就塌了大半。

    宋时心虚的往后挪了小半步,又被牧给顶回去。他不敢接气势强硬的妇人的话,就只能问秦游:“那船不是你家的吗?怎么他们还来找你?”

    秦游梗着脖子,不肯回答。

    倒是男人听见宋时问,舔舔嘴唇,嗫嚅着开口了:“两位是外头的贵人吧?我是秦游的二叔,这船当初说好了,是两家合买的。”

    当初秦游父亲还在的时候,与秦二叔合买了一条渔船,两家也一起出海,回来鱼获平分。

    然而一次出去遇上海贼,秦游父亲为了护下秦二叔和渔船,被海贼杀了。秦游怨怪秦二叔抛弃父亲独自逃回来,再不肯与秦二叔一起出去。

    这条船就变成了秦游与秦二叔一替一天的用。

    昨儿秦游出去,今儿就轮到秦二叔。

    “两位贵人,你们可别被秦游这黑心的小兔崽子骗了!”秦二婶恨不得把秦游往死里踩,“谁不知道船是渔家的命?自打他爹死了,他就看我们家不顺眼,一心想治死我们家!”

    “闭嘴!”牧听着秦二婶尖利的叫嚷就烦,“船坏就坏了,叫唤什么?”

    秦二婶被牧黑得宛如海上风暴的眼睛骇住,顿时大气儿都不敢出。

    秦二叔倒是还在细声细气的说话:“贵人,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可过几天杨大王就要来收供奉了。没船我们怎么打渔?不打渔我们拿什么卖钱?没钱怎么交杨大王的供奉?到时候一家子都要被抓走赎债。贵人,我们没活路了啊!”

    秦游怒火中烧,“一群海贼,叫什么大王!呸!等我长大了,早晚要杀了他们替我爹报仇!”

    “你自己找死,不要连累我们。”只要不对上牧,秦二婶的战斗力就直线飙升,她指向秦游“今天我就要个说法,那船要怎么办?”

    秦游语结,答不上来。

    秦二婶见着秦游的样儿就知道:“你这个坏了心肠黑心肝的!小小年纪就这么恶毒,简直天打雷劈!”

    “够了!”宋时被秦二婶刻毒的语言气着了,抬手捂住小少年秦游的耳朵,“对着孩子怎么能这么说话?船坏了修就是!我今天就给你修……”

    牧眼疾手快揽住宋时,胳膊顺势堵住宋时的嘴:“我们出钱,今天就去修。”

    “贵人不当家,哪儿知道修船的事。”秦二叔愁眉苦脸,“那船根本修不得了。”

    宋时诧异:“怎么会?那船还……”

    牧赶紧再次截住宋时的话:“不能修就买。钱不是问题。”

    秦二婶就喜欢听这句话,喜笑颜开:“好呀好呀!那请贵人拿钱吧!我们这就去买船,运气好有现成的,今天还不耽误出海呢!”

    牧往腰上一摸,手顿住了。腰上空空如也,比秦游的脸都干净。

    没办法,海上大逃亡,他就剩下光杆一人跟宋时两个,别说钱袋,连点能典当的东西都没有。

    这就尴尬了。

    感觉到牧的僵硬,宋时噗的笑出来:“等我一会,我去找找我的……”

    牧一把拉住宋时,附耳轻声:“别动你那蜗牛壳,那里的东西不能往外拿。”

    小蜗牛的背包在甲板上往外倒的时候牧扫过一眼,瞧着就没有适合他们这边的情况的玩意儿。真卖出去那不是得钱,那是招灾。

    被牧一叮嘱,宋时也愁了:“这……”他再看向秦二叔、秦二婶时,自觉就窝在牧旁边,“不然,你们能不能宽限几天?我们……”

    “啊呸!”秦二婶一看两人的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变脸,“我还真以为是什么贵人呢!原来就是两个打肿脸充胖子的穷酸!少在这儿忽悠人了!赶紧的,把钱拿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一直没吭声的秦游狠狠踹了一脚晾鱼架子,引起几人的注意。

    小少年梗着脖子,厌恶的盯着秦二婶:“你不就是要钱嘛!行!”

    秦游转身进屋,不一会捧着个密封的陶罐出来,直接在院子里砸碎。

    摊开的陶罐碎片中间,是一串串铜钱合着几块碎银子,显然是秦游家里这些年攒下的。

    秦二婶看得眼热心喜,也顾不上陶片扎手,急急忙忙把钱都搂到自己怀里,一枚也没给秦游剩下:“行了,那就这样了。以后啊,我也不会来找你,你要有什么事,你也别想再麻烦你二叔。”

    秦二叔眼看着自家婆娘抱着钱走,临出门的时候又驻足停下,似乎是想嘱咐秦游两句什么,到最后也还是没说。

    没了秦二婶和秦二叔,院子里静下来。海风吹过,远处海鸥鸣叫。

    秦游再没了之前硬挺着的气势,蹲下来,抱着自己垂头。

    宋时看见一颗颗水珠儿掉在碎陶片上,秦游小少年的肩膀抽动。他叹口气,也蹲在秦游旁边,拍着秦游肩膀:“别哭了。”

    “我没哭!”秦游使劲拿衣袖抹脸,擦掉眼泪。

    宋时不知道怎么劝慰秦游,只能抬头向牧求救。

    牧原本被这场闹剧吵得满是阴霾的眉眼,在宋时看过来时终于舒展开,懒洋洋的拖着声音:“这不是好事吗?甩了你二叔,你自己想怎么都行,日子不是更好过?”

    “我爹的船坏了……”秦游的声音闷闷的。

    “船坏了就修啊。”宋时回答得理所当然。

    秦游仰起头,眼泪汪汪的望向宋时:“没法修。”

    宋时压根没把这当回事:“我……”

    “船坏了我们也有责任,给我几天时间,我赔你一条。”牧简直想直接堵上宋时的嘴,免得这没戒心的小蜗牛再秃噜出来什么不得了的。

    秦游扭头,上上下下把牧打量了一遍,鄙视的小眼神明晃晃的:“阳大哥,你是要跟我去打渔,还是也去当海贼抢劫?反正甭管是要干什么,阳大哥,你没船。”

    对秦游自称阳牧的人被噎住。

    宋时推了阳牧,又拍了秦游一把:“当什么海贼,听着就不是好人。你们之前说的那个什么杨大王,不是还来你们这儿收供奉?都是一群匪徒坏蛋,小小年纪别不学好。”

    秦游满不在乎:“也不都算吧。海贼也分恶贼和义贼。听说这一年来起来一伙义贼,专门帮渔民打恶贼呢。要是能那样也行啊。”

    “那是黑吃黑,有什么好的。”生长在和平年代深受和谐价值观影响的宋时可不信那些,“你们既然深受海贼之苦,为什么不报官呢?”

    秦游嗤笑:“报官有什么用?那帮当官的压根抓不住海贼。回头海贼报复起来,再把我们整个村子屠了。还不如月月交点供奉,好歹能活命呢。”

    宋时听得目瞪口呆:“怎么,这样……”

    阳牧少见的沉默,没对海贼发表任何言论。他捏紧拳头,又缓缓松开,慢慢展开一个笑容:“行了,不说这些。小游,我饿了,能弄点吃的吗?”

    秦游没注意阳牧的异常,倒也乖乖跑去做饭。

    阳牧搂着宋时的肩膀就把人往卧房里带。

    宋时踉踉跄跄,差点跟不上阳牧的大长腿。直到被阳牧推着跌坐在床上,才怒瞪过去:“你干嘛?”

    阳牧站在宋时面前,堵住窗口透过来的光:“小蜗牛,我之前嘱咐你的话你一句也没记住是吧?”

    “什么?”宋时还没反应过来。

    阳牧弯腰,一大片阴影罩在宋时身上,又移开,让出光。

    背包被阳牧怼在宋时面前,在阳牧手指上晃晃悠悠。

    “你会修船?”阳牧问,“你刚刚是不是要说这些?”

    宋时没好气的抢过背包,抱在怀里,点头。

    阳牧气得牙痒痒,想在宋时明显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脸上咬一口,让宋时好好知道知道痛:“保护好你的秘密,别相信任何人。我说的你是都当耳旁风了?”

    “对不起,是我错了。”宋时道歉很干脆,“我以后一定注意,不在外人面前说漏嘴。”

    牧见宋时还算知道,稍稍放了心。

    然后就听见宋时的打算。

    “小游的船我晚点就去修吧,不过还是得先看看,不能保证明天就修好……”

    “你!”牧气得咬牙切齿,“小蜗牛,你怎么还不明白?我说的别人,包括秦游。也包括……”

    “修船而已,也不是什么难事。这边渔村小,他们修不好,不等于别处也修不好吧?”宋时还在给阳牧点火。

    阳牧狠狠闭上眼,恨不得摇着宋时的肩膀把人摇醒。

    那船破烂的样子,换了阳牧手下最好的船匠也只能拆下点木板当零件,没半点挽救的可能。然而这在宋时眼里却是很轻松简单的一个活计。

    哪怕阳牧从未见过宋时的本事,他也绝对不会怀疑宋时做不到。

    可宋时根本不知道,他现在展露在阳牧面前的该是怎样惹人觊觎的价值。

    “那船不能修。”阳牧只能讲给宋时,“那只船不仅在这个渔村修不好,在咸渊任何地方,也根本没人能修好。小蜗牛啊,你真的懂吗?一旦你把那只船修好,就算秦游不出卖你,村里人也都能看见。等海贼来了,再把你抓走怎么办?”

    宋时哪怕听阳牧讲完,也还是没有危机感:“不是还有你吗?”

    阳牧被宋时理所当然的信任刺得眼睛疼,原本就没消散的起床气彻底爆发,一拳凿在墙上,在墙面留下鲜明的四个指印。

    宋时惊住,缩了缩脖子,怂哒哒的抗议:“你这是干嘛?有话好好说嘛……”说完还记得关怀询问,“手疼不疼啊,别伤着自己……”

    “小蜗牛!”阳牧想把宋时吼醒,“你到底明不明白?你最不能相信的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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