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给银子就救人
七月半才过，荆兰城一夜间，成了座死城。
古天月用方巾捂住口鼻，用最快的速度烧完今天最后一道艾，又检查了一遍紧锁的院门和塞满石头的狗洞，确保无虞，才回转到廊下。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这股烧焦的尸臭味也太熏人了，也不知道院墙外又死了多少人。”
王大娘子手脚麻利帮古天月脱下一身衣物，一旁早备好药桶，用来给衣物驱毒。
“幸好有你在我们家，不然我要看顾囡囡又要做这些，定忙不过来。”
王娘子一边忙活一边哽咽着落泪。
换上干净衣物，又多次洗了手，古天月才敢将面上方巾拿下，跟着王娘子回厅堂。
“婶娘你太客气了，幸亏婶娘家是做草药生意的，不然我也没法发挥。”
这场大疫来得突然，偏偏还是兰芝宫先发起。
古天月最早还以为是讹传，只跟王大娘子提了一嘴。
王娘子谨慎，提前将一些草药留手，否则他们肯定熬不到官府送药来。
疫情刚传到东城区时，古天月偶尔会出去看情况，曾亲眼见一家药铺被一群人破门而入，店家直接被一斧子断去手臂。
可知乱世之下人心炎凉。
古天月现在只想好好保住王娘子孤儿寡母这一家，至于别人的死活，她没法顾及。
“官府送的药马上也要用完了。”
古天月将墙边的斗柜都翻了一遍，全部见底，要是还没人送药来，她们这一家子也要栽。
古天月话音刚落，突然“咚咚咚”的敲门声连响三下，二人眼神对视立即噤声，不知来者意图，决定先装作家里没人。
“在下楚安暮，天月姑娘在吗？我来给王娘子家送第二批药材了。”
说曹操曹操到，是楚安暮送药来了，古天月大松一口气，快步去开门。
楚安暮第一道来时，进这院子还颇费了一番周折。
古天月是个极小心谨慎的人，自亲眼见有药铺被人乱斧破开，就不敢轻易放人进门来。
但楚安暮识出院子在烧艾，且说此次大疫起码还要两个月才能解决，她们剩余的药材根本撑不了这么长时间，必须求到官府的救济。
等验过官府给楚安暮的文牒，古天月才让人进院来。
楚安暮一进门，就笑骂她过河拆桥。
这人毕竟帮过自己，后面两月还得靠他，古天月由着他说。
初见面就知道，楚安暮是个极神奇的人物，年纪轻轻尚医修行很高，眼力也极好。
后来在王娘子家，只凭一点点灰屑，就知道她们烧了哪些、烧了多少药材，让古天月又见识了一番。
楚安暮登记完名册，留下一批防疫的药材，又打起要古天月同他去当义医的主意。
说是衙门内已经聚集百来号病人，荆兰城所有医馆也被征用，全城的病人加起来少说有几千，而且每天还有新增，人手实在不够。
看古天月懂得配药，就希望她跟着一起做些烧艾、熬药汤的琐事。
古天月自然拒绝，推似的要他离开王娘子家。
医馆里那些人得的可不是普通的病，是来源不明的疫症，一天死几十甚至上百人。
她要是去做这劳什子义医，不相当于在自己头顶上悬了把斧头，随时把命还给阎王爷。
这会儿，二次送药完，楚安暮重提这茬。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姑娘不再考虑下义医的事吗？”
“不去，别人死不死跟我何干？”
古天月翻了个白眼打断，不懂楚安暮在说什么。
楚安暮皱着眉，换了个说辞。
“疫症愈演愈烈，病人越来越多医者却越来越少，这样下去，我们更无法抽出心力研究去疫的良方，只怕持续的时间还要更久，甚至……”
古天月皱眉，她听出了楚安暮的弦外之音。
他的意思就是，这场疫症恐怕比之前预计的两个月还要更久。
而疫症持续的时间越长，造成的影响就越大，虽然现在荆兰城已经封城，但大乱之下，城里的活人，也终有一日会变成死人。
古天月不得不承认。
在大疫流行之际，有楚安暮这样修为德行都还不错的尚医人路经荆兰城，可谓一桩幸事。
“目前荆兰城中，只王娘子一家没有受灾。由此可知姑娘你之前的驱疫措施十分有用，若是能加入我们，定能救千人万人。”
楚安暮喋喋不休劝说，从怀里掏出一张未成形的方子。
“在下和同是尚医道的朋友已经在研制治病之法了，若有姑娘襄助，相信不日就能有结果。”
古天月把方子还给楚安暮，思虑良久，轻声道。
“如果给够银子，我就去救人。”
“什么？”
古天月态度实在坚决，这下忽地松口，楚安暮还有些不适应。
“银子吗？等大疫之后，官府或会有奖赏。”
古天月打断楚安暮。
“助人为乐找别人，我只想自个儿好好活着。如果给银子倒可以一试，也不用太多，我后面要离开荆兰城，只需给我备些斧资。官府的奖赏虚无缥缈不能算。”
“等大疫结束，姑娘要去何处？”
听到古天月说要走，楚安暮面露焦急，说话语速也加快。
“去哪里都使得，这钱由在下来给，待回去我先包五十两白银给姑娘。”
古天月惊讶抬头：“你倒是挺有钱！”
“哈哈哈，谢姑娘谬赞。行医于世，倒也不是每次都不收钱，这么多年也有一些积蓄啦，五十两是小事。”
楚安暮偏头掩脸大笑道。
既要去医馆，估计得等大疫结束才能回来，王娘子这边不知要如何安排。
幸好古天月忙活的时候，王娘子向来在身边，再加上她本身也懂一些药理，学起来倒不难。
楚安暮也答应会跑勤快些。
古天月叮嘱一番，又写了几张药剂方子留下，才安心收拾东西。
不过一刻钟，楚安暮带着一袋银子去而复返。
古天月将五十两白银掂啊掂，这是她第一次，手里头拿这么多银子，还是拿命挣的。
她将银子交由王娘子代为保管，交代一定要藏好，等大疫结束后自己会再回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