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读书的时候

    记得八岁那年的下半年，我也开始读书了。

    八岁上半年，时常看到邻家小伙伴每天背着书包，听说去一个满是孩子的地方玩耍，我便也吵闹着要去读书。可真到了读书的时候，我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玩乐的地方。

    阳历9月，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家里人向村里的“学校”交了一百多块钱。说是学校，其实就是由旧仓库改造的，里面破烂不堪。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村干部的女儿，成了我们的老师。

    那时我们的读书阶段不单叫一年级、二年级，而是叫一册、二册，一直到十册。那间小仓库被分成了一册、三册、五册三个班。

    而那位潘老师，她不但要教三个班，而且还是不同年级的，可想而知我们当时的师资力量有多差。

    就是这点让我后来明白了，山里的孩子和城里的孩子最大差距已经显现，交着最贵的学费，却接受着最差的教育。

    虽然我在那个班里学习成绩是“第一名”，但要是拿到城镇上，也应该还是个“第一名”，但就是倒数的。

    那个时候上课没有固定的时间，但大部分是早上 8 点。我每天放学都疯玩，晚上就跑去邻居家看那黑白电视。

    白天起不来，每次去上学都迟到。早上，每次都是奶奶煮好饭叫我起床，我却赖在床上不起来，然后等我起来后，差不多就要迟到了。

    我就会说迟到了今天就不去上学，而我家里人就会给我找借口，让我把迟到的责任推到我奶奶身上，说她早上起来做早饭晚了。

    其实这样拙劣的借口，老师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那时的我，还觉得这是最好的推脱理由，所以一次次地使用，然后学会凡事都责怪别人。

    直到我长大后离开了家，在外面遭受了一次次的挫折，我才明白，你可以责怪别人，但所有的后果都要自己承担。

    或许学习真的需要天赋，在那样的环境下，我竟然比那些有哥哥姐姐教导的小孩还要出色一些。

    每次交作业时，我都能幸免于难，不用挨打。对，那个时候确实存在体罚，作业做错了，可是要被打手心的。我似乎还记得是在三册还是四册的时候，有一个小女孩被老师打手心打到晕厥过去。

    我们那时男孩子最流行就是折方包，把纸折成一个方方正正的纸包在地上打，就如同现在小学生玩的烟卡一般。

    我们那时对其十分着迷，往往书还没读完，书本就已经被撕得残缺不全了。但在我的记忆中，我好像不敢这样做，不过我更恶劣，就是把家里的藏书拿出来折。

    说起藏书，我家祖上也算得上是寒门出身的。明朝时，祖宗还是个七品官，而我说的这位祖宗是我们的直系祖，他是我们总宗的一个分支祖。

    而到了清朝年间，我们的祖宗就再也没有人当官了。后来我查了一下文献记录，好像是族里的主脉搬到海外去避难了，而我们这些从明朝末年就分出来的旁支并没有跟去。

    听家里的长辈说，祖宗过来开荒时，带了整整 18 担的书。然而，到了我的太爷爷那一辈，基本上都是文盲了，他们认为家里的藏书毫无用处。到了我爷爷那辈，谁想要就给谁。再到我的叔叔伯伯们，也是拼命地往外借。所以，到我能看到的时候，也只剩下半箱了。

    想起此事，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诗书传家也只是一个笑话，如若有一代稍微掉队，所有的藏书就会荡然无存了。就像我小时候看到的半箱书，等我长大后，连一本都不剩了。

    从这个道理中，我明白了，除了“积阴德”之外，留给后代任何东西都是无用的。

    在我阅览过的那些书籍中，我着实发现了一些古人的“意趣”。例如，一本明朝的手抄本中描绘了一首诗，起初，我还天真地以为这是一首正经的、养生修炼的法门，于是将其当作口头禅，整日念念有词。

    然而，念着念着，突然有一天，我领悟了这首诗的真正含义，顿时尴尬得面红耳赤。（人居人上天覆地，肉藏肉中阴抱阳。彼时不吞真珠露，谁肯休兵成圣良。）你们不妨也读一读，是否觉得它像养生秘诀呢！

    此外，我还发现了一个古代小说中的谬误。记得有一本名为“绿牡丹”的小说，讲述的是武则天时期的江湖故事。

    我记得其中有一回讲述了行酒令，有三首诗。田心合为思，法聪问张生。君瑞何处往，书房害相思。禾日合为香，夫人问红娘，莺莺何处去，花园降夜香。女干合为奸，杨雄问时迁，石秀何处去，后房去捉奸。

    这三首行酒令的诗出自三个不同人之口，但最奇怪的是，你们有没有察觉到？在唐朝武周时期的江湖人物口中，竟然说出了宋朝时期水浒人物的名字。

    由此，我深刻领悟到，即便是广为流传的古籍，也难免存在错谬之处。自那时起，我便深知推理的重要性。所有的认知都可以是片面的，但这些片面的认知必须能够组合成一个逻辑严密、合理的真相。

    对于所有事物，我们都应先持怀疑态度，然后用我们所知晓的所有片面知识去反复推理，直至完全合理。或许，这才是最接近真相的模样。

    当然，从家中的半箱藏书中，我也得以窥见古人生活的冰山一角。例如，古代为何如此重男轻女？原因在于古代皇权无法触及乡村，一个宗族若要生存，就必须拥有足够多的男丁。

    大的宗族会尽力培养有读书天赋的人，让他们考取功名，回馈整个宗族；而那些不会读书且无特殊天赋的人，则成为供养读书者的养料。

    所以，在那个时代，一个村庄基本上都同姓，村与村之间会为了资源拼个你死我活，此时只能靠男丁上阵。

    因此，在特定的背景下，才会有重男轻女的说法。如今的电视剧动不动就说穿越到古代，可若现代人真的穿越到古代，可能活不过第一集。

    且不说那些名门望族，就算是普通的小宗小族，也是阶级固化严重。大宗大族讲究嫡庶之分，小宗小族则讲究长房传家。如果没有恰好投胎到嫡子嫡孙身上，那这一生基本就那样了。

    若是凑巧成为嫡子嫡孙，或许能如同我祖宗那般，得到家族一些支持出去闯荡。但若是主脉就别想了，可能刚穿越过去就会被直接抹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