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来苗疆
江榆把银针取走,又给温莳把了一次脉,一股极其微弱,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脉博,却极为霸道的将玲珑蛊压制的死死的。掌控着身体的主动权。
家底都掏空了,这人总算是救回了,不过什么时候醒是个问题。
北梁,秦珍煮着茶,自从二皇子顾则上位后,她得了个贵妃的位置。
把三皇子斗到后,随便赏了座宫殿给她,看似让她养伤,实则软禁。
也不知顾则是怎么想的,是觉得她不成气候,又或者是最近和四皇子闹得厉害,没时间管她,竟没有第一时间杀了她。
门被打开,冷风灌进来,秦珍用帕子捂着咳了几声。
来人一身红衣,鲜艳如火,身后的万千冰雪都掩盖不住那勃勃的生机。是顾知。
她把门关上,快步走过来,头发用彩色的头发绳编了几个小辫子,剩下的就这么散着,铃铃的铃铛声随着她的动作响起。
宫人们朝她行礼,她摆了摆手,将身上的裘衣脱下,宫人接过。
她坐在秦珍的对面,“你这里真暖和,本殿那里总感觉漏风的,冷死了。”
秦珍看了她一眼,给她倒了杯热茶,用的是左手,她的右手已经到了废了的程度。
她的左手极为生疏,茶洒了些,顾知盯着她的手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目光,
顾知自从上次比武就经常来找她了,说了也没用。
顾知将那些下人全部遣散出去,“本殿与你说,本殿打听了些消息,关于大夏的。”
秦珍手一顿,看着顾知,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位性子骄纵,天真热忱的九公主,后笑了出来。
“是吗?本宫很久没听到大夏的消息了,公主若是想与本宫说,那便说来听听吧,解解这思家之苦。”
顾知眼中闪过兴奋,像是小姑娘家分享秘密,又带着几分其他的意味。“我打听到的你们大夏是不是有个南安王,他宫变了。”
秦珍眼神微变,秦现会宫变,她很早之前就预料过,当初留着秦现,不过是为了平衡朝廷罢了。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自己带笑的声音。“然后呢?”
顾知兴奋起来,“失败了,当然是失败了。”顾知看着她,疑惑片刻。“你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一点也不高兴,大夏皇帝不是你亲皇兄吗?他脱离危险,你不应该很高兴吗?”
秦珍语气懒洋洋的,“本宫自是相信皇兄的。”
“也是,你这般优秀,你皇兄与你一母同胞自然不会差,我听说……”顾知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的神情。“那场宫变死了个女孩。”
她调查过,秦珍有两个关系很好的伴读。
秦珍往自己的杯里倒茶。“宫变死人很正常。”
“那女孩好像是皇后的妹妹,听说开春就要嫁入苗疆了,叫什么不记得了……”
“轰”秦珍脑中一片空白,任何声音都消失不见了,她甚至觉得脑子有些生锈,大夏皇后的妹妹,苏浅的妹妹,苏韵,是苏韵,是阿韵。
秦珍感觉喉咙一阵发痒,口中发涩,有浓重的铁锈味,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她脑子僵硬无比。
“你没事吧?”带着担忧的声音把她的思绪猛的拉回来,她咬紧牙关,使脸上没太大的表情波动。
顾知那里看了她一眼,把茶壶夺过来。“你在想什么?茶已经洒了。”
秦珍看着桌上的狼藉,茶水顺着桌角流下,流在她的衣裳上。
宫变死了个人,顾知却这般清楚,还偏生就在她面前提起了,看来这位九殿下也不止表面这样。
陆槊什么情况她还不知道,现在阿韵还出事了。
秦珍拿着帕子擦了擦,垂着眸子。“旧伤复发了而已。”
顾知看着她颤抖的手。“那你好好休息,本殿先走了。”
“本宫就不送了。”“也没指望你送,你啊,好好养伤就行了。”
秦珍看着顾知消失的背影,喉口发痒,手捂着唇,弓着身子猛的咳嗽起来,大有要咳死的架势。
血从指缝滴答答的流出来,咳了很久,她剧烈的喘息着,等头脑不再眩晕时,意识稍微恢复了清醒。
她拿着茶杯,茶水混着血水猛的灌下去。
怎么可能?她甚至觉得有些好笑,阿韵擅制造武器,身上保命的手段数不胜数,她又把性命看的极为重要,只要有机会一定会找到使自己性命无虞的办法。
更何况宫变时兵荒马乱,怎么会有人关注一个躲起来的人。除非…除非有人的目标一直都是阿韵,一直都在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秦砚,是秦砚!阿韵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隐患,一个炸弹。
她会制造武器,制造的武器轻巧易携带,杀伤力大,哪个掌权人不怕。
秦珍早就料到这点,所以出嫁之前她给秦砚提的第三个条件,就是不要动阿韵。
她逼阿韵守好大夏,自然会想方设法保护好她,秦砚答应过她,绝不会动阿韵。
好啊,好啊,好的很呐!她倒是小瞧她皇兄了,她的手死死的握着茶杯,手筋突起。
杯子最终不堪重负,发出一声很轻的响声,碎了,锋利的瓷片割破了秦珍的手,鲜血滴在地板上,但手的主人像无知无觉般。
秦珍又咳了几声,手握的更紧,手心传来疼痛,拉扯着她的理智。
她突然笑起来,笑声寒冷,双眼如同冰晶一般,虽然明亮却冷的使人害怕。
从来到北梁那天开始,她就没想着活着回去,只要能为大夏拖些时间,是死是活无所谓。
但是,现在她一定要回去,活着回去,只要活着,不论代价,无论以哪种形式,她要活着回去,去见见她的好皇兄。
温莳身上的伤结痂了,人还没有醒,江榆用的是最好的药,自然恢复的快些。
桌上放着一把黑色的剑,剑已经被处理干净了,剑柄上的红色剑穗静静的垂着,流苏轻轻的舒展着。
江榆拿起剑,轻轻一动,剑出鞘,剑泛着森森的寒光,剑身映着一双平淡的眸子。
这把剑是她亲手铸的,除了温莳,她是最了解这把剑的,知道如何发挥它的最大效果。
江榆告了假,理由是家里人不行了,得回去尽孝。
这大雪纷飞的路都没有,更别说租什么马车,朝中人一度怀疑江榆受不了了,终于不干了,要跑路了,又劝了一番。
江榆也不急,就这样淡淡的在朝堂上说了几天,早饭?先别吃。
江榆明确表示他们想多了,去晚了,她就真的看不见家里人最后一面了。话都这样说了,众人也不好意思。
重点是他们饿了好几天了。
但这大雪封路的,要是人在哪个角落死了,雪一盖,尸体都找不到。
大夏与北梁边境深山中,几位穿着特制服饰的人站在雪地中,看着眼前的人。
其中有一人开口“姑娘,你若是走错路了,顺着那条路便能下山。”
这话说的诡异,大雪天的谁往山上跑,有病吧。
稍微有脑子的都能感觉她是为苗疆而来,江榆没有说话。气氛一时僵住。
直到一阵阵脚步声响起,几人拥簇着一老者走来。
站在江榆面前的几个人让开了一条路。“七长老”
七长老看着眼前年纪不大的女子,五官精致,每一分恰到好处,神色清冷平淡,漂亮的眉眼间有淡淡的悲悯。
身姿端正如青竹,一身白衣,衣袂如流云般飘逸,打着一把伞站在那,如同清冷谪仙,却不会给人强烈的距离感,反而使人心中莫名心安。
“不知姑娘来我苗疆所为何事?”
江榆三千青丝就用一根白玉簪半挽着,风轻吹过,发丝轻扬,带着右边红色的耳穗扬起,很少有女子会带耳穗,因为不适合,但江榆带着却没有丝毫的违和。
她听见脑中传来一阵电流声,后回归平静,看来时间不多了。
“江家第三十代传人江榆,前来苗疆赐教。”
在蛊术方面,她继承父亲,的确是第三十代。若按医术方面,她继承爷爷,要往前移。
苗疆擅蛊,所以她以蛊方面自称也算合理。
苗疆深居简出,对江榆的印象仅仅停留在姬酒的话语中,不是很了解。
七长老的目光触及她的右手上的那柄剑时,神色巨变,唇瓣剧烈颤抖起来,像是陷入了某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中。
他认识那把剑,或者说他认识那把剑的主人。
深夜,枝头被大雪压弯,最终不堪重负,啪的一声断了。
天空飘着大雪,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直往人脑子里钻。
地上是横七竖八的尸体,雪落在尸体上,化作血水,这里除了他和眼前的少年,无一活口。
面前的少年单膝跪地,身上的衣物早被血水浸湿。他手握一把剑,剑身插入土地一半,少年将自身重量全部压在剑上。
剑柄上的剑穗已经冻在一起了,流苏不再轻盈。
与少年相比,他身上没有一个伤口。
他亲眼见证了这一场屠杀,这个少年身受重伤却越杀越兴奋,眼中的神情如同野兽撕咬猎物般闪着光芒。
但少年放过了他,这是他从未预想过的,月光照在雪上平添几分阴森的苍白。
少年咳出几口血,在这渗人的月色下笑容如同厉鬼一般。
他轻声开口,“待日后有时间,我温某定来苗疆做客。”
说完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拔出剑走了。
他如同被定在原地一般,寸步难行,看着月色下消失的身影,内心充满恐慌。
理智告诉他,这个少年活不了了,他不必担心,可内心始终不安。
此时再看到这把剑时,内心的恐惧又被唤醒,身边的人扶住他,才使他没有摔倒。
他的目光落在江榆的腰上,那里挂着一个和那个少年一模一样的暗红色平安符。
不知为什么,明明对方只身一人,他身后有五千苗疆人,但恐惧和不安还是悄然爬入他的后背,最后流向四肢百骸。
“快…快去请族长!开…开护山大阵。”
众人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瞬间,七长老就变成了这样子,但看着他惊骇的神情,内心不免慌乱,有人快步离开。
江榆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护山大阵开了也好,这样…一个也不会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