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屠杀
心口传来阵阵的痛意,喉咙泛起腥甜。江榆面不改色将涌起的鲜血咽回去。
配着药,她用了所有的名贵药,忍着身上如刀割般的痛意,将药慢慢煎着。
不一会儿那只玲珑蛊从她手心中爬出来,看上去没以前瘦小了,也漂亮了许多,紫色透亮的身体中有了几根红色的血线,不过好像缺了一条腿。
它抬着头看着江榆,发出呜叫声。似乎在叫骂什么,感觉骂的挺脏的。
江榆垂着眸,冷眼看着它。
玲珑蛊:……不是它怂,有血脉压制,谁知道江榆体内那只活了多久,反正比它大。
江榆来到床边,将玲珑蛊放在温莳手上,玲珑蛊看了她一眼,明白了,果断钻进温莳的身体里。
江榆给温莳把脉,没有脉搏。她也不气馁。把熬好的药喂给温莳后,继续熬药。
玲珑蛊虽为百蛊之王,但太弱时对蛊虫来说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所以这几副药她要以自己的血液为药引喂养着。
外面已经大亮了,江榆煎着药,这是最后一副了,火候、时间都得把握的准确无误。
江榆手臂上的伤来不及包扎,有些血液顺着手臂流下,染红了江榆的袖子
她添了些火,房门被敲响,是沈毓。
一晚上的时间,宫里的情况勉强稳定下来了,她就来国师府了。
站在江榆房门前,尽管房门紧闭,但还是有一股压不住的苦涩的药味传来,熏的人太阳穴直突突的。
江姐姐受伤了?昨天离开时还好好的,那看来是温莳回来了,还受了很重的伤。
一晚上的烦躁心情冲淡了一些,她抿了抿唇。“江姐姐,你还好吗?宫里的事只剩下收尾了,单闻可以,我就回来看看你,江姐姐。”
沈毓顿了一下,“昨天死了很多人,我有些害怕。”
她的声音冰冷中带着些轻微的颤抖,似乎真的害怕。昨天不是死了很多人,而是她杀了很多人。
她不明白,明明江榆可以完全让秦现开不了口,但偏偏让他把那些话说完。
不过没关系,她处理起来也擅长,无论那些话是真的还是假的,都不会再落入他人的耳中,甚至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只有死人才会永远的不开口,所以昨天她把听见的都杀了,无论敌我。除了她外只有单闻知道。
她杀人时内心毫无波澜,单闻怎么会允许她滥杀无辜呢。
人都是会取舍的动物。
她知道单闻那个养子的全部事情,所以单闻妥协了。不仅如此,她还知道很多朝廷的辛秘,这些都是江姐姐告诉她的,留给她在朝中站稳脚跟的东西。
打蛇就要打七寸,怎么可能给反击机会呢。
昨天的事她觉得自己处理的虽不完美,但结果是满意的,但不能被江姐姐知道,她生性善良,肯定不会同意她这么做的。
在她面前得装的乖一点,装的正人君子点,尽量用些光明正大的手段。
她的食指曲着落在门上,保持着叩门的动作。修长的手上有陈年的疤,大小不一样,但很淡了,手指很干净,上面挂着些许水渍。
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搓的,指尖通红,指甲泛着淡淡的苍白。
站了有一会儿了,她的手指蜷了蜷,收回来缩进袖中。
眉眼低垂,雪花飘过房檐落入她的脖颈中,激起一片寒意。
她听见一声轻响,抬起眸子时,门刚好被打开。
江榆站在她面前,负手而立,也许是房间温暖,江榆穿的单薄,身姿秀美端正,江榆个子比她高很多。
从门被打开那一刻,很重、很苦的药味传来,江榆身上更甚,身上的草木香完全被药味取代。
沈毓眼中闪过一抹流光,“江姐姐,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完成了。”
江榆看着眼前的人,冰冷稚嫩的小脸有些苍白,眼底的青黑在冷玉般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沈毓还小,一夜未眠,自然有些撑不住。江榆抬起,右手放在她的头顶上,轻轻揉了揉。
“很棒,劳累了一晚上,你先回去休息,晚点我过来寻你。”
江榆抬手间,衣袖滑落,沈毓闻到一股极淡的血腥味,然后就被药喂所取代。
她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点了点头转身打算离开。
“小毓”江榆轻声叫住她,“雪大,拿着把伞。”
沈毓这才看见江榆旁边的门上倚着把伞,很明显是为她准备的。她拿起伞,眼中闪过很浅的笑意。“谢谢江姐姐。”
等沈毓离开,江榆将垂在身后的左手伸到面前,拉开袖子,白皙的手臂上几条绷带松松散散的系着,有淡淡的血色将带子浸透。
那点点血迹如同雪中红梅,平添几分艳色。
江榆将门关上,试了试桌上的药,凉的差不多了,最后一碗药了……
将药喂完,江榆给温莳把脉,没有任何生机,脉搏没有丝毫跳动。
江榆等了会儿,再把脉,终于她感受到一丝极为微弱的脉搏,不是温莳的,是玲珑蛊,看来温莳体内的蛊解完了。
江榆抬手理了理温莳额角的碎发,最后手指停留在他的眉骨上,那里有一道很浅的划痕,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应该是这次不小心划伤的。
少年双眸紧闭,眉眼间伪装的乖巧退去。靡艳锋锐的眉眼呈现出来,这才是温莳本来的样子,极其艳丽又锋利无比,让人难以忽视。
江榆来找自己是单闻没有想到的,他命人泡了茶。
“国师有何贵干?”
江榆眼底泛着青黑,但神色清明,不见一分倦容,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
“来道歉,小毓还小,行为上难免有些思虑不周,会有些冲动,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单闻接过东西,神色冷淡,看了一眼喝茶的江榆,莫名笑了声。
“还小?江榆,那晚上你就不应该离开。”就该好好看看你口中的孩子是如何杀了那么多人,看看那压不住的血迹,看看沈毓面无表情的擦着手上的血液的样子。
茶冷了,没有喝的必要了,单闻把茶放在一旁。“来找我怕不只是这一件事吧?我也不至于和一个孩子计较。”
江榆把茶杯一放,“半个月后我会离开京城一趟,在这京城小毓孤身一人,她性子冷淡,做事直来直往,与我又亲近,怕我离开后不知多少双眼睛会盯着她。我想请你在朝堂上照拂她几分。”
单闻愣了一下,“你要离开京城?要去哪里?”
江榆没有回答,单闻感觉她疯了。“现在外面大雪纷飞,过段时间更甚,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你要出门,有什么事一定要到冬天去做?就不能等开春再说,现在就算死在路边,雪一盖,尸体都找不到。”
“开春。”江榆重复了一遍,“开春迟了,而且开春后有很多事情抽不开身。”
单闻满脸黑线,“你什么时候事不多。”
江榆站起来。“开春要迎接故人,就这样说定了,我先回去了。”
单闻打开盒子,看清楚里面的东西,眼眸微缩。
盒中没有多少东西,一块令牌,几本折子,折子下面压着一封信。
问题是这令牌是可以号令禁林军的牌子,先不说江榆哪来的,拿这和他道歉,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她心大。禁林军啊,这怕是逼宫都可以了。
确认了几遍是真的,将令牌收好,翻了一遍折子,得,又是哪家的罪证。
打开那封信,入目的字迹很熟悉,与江榆的有五分相似,但又多了几分戾气和血煞之气,是沈毓的一封道歉信,字迹很认真,也很恳切,一看就是江榆亲自看着她写的。
单闻有片刻失笑,江榆是笃定他会接受。
江榆打着青伞走到院落时,她看见廊榭下面站着个孩子,裹着厚厚的大裘,冷着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是季朝,国子监休沐了,江榆见他想过来又犹豫的样子,转身走回廊榭中,收了伞。
“过来”
季朝眼睛亮了亮,顾及到礼数,虽走的快却没有用跑,他走到江榆面前站住脚。
江榆把伞放在旁边的柱子边,蹲下来与他平视。
季朝嘴角压的有些紧,他后退一步行了一礼,“国师大人”
声音虽稚嫩却冷淡沉稳,行的礼也挑不出一丝错误。
季朝长得和季乐七分像,行为动作,包括脸上的表情却和单闻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江榆摸了摸他的头,“长高了不少。”
季朝眼睛一亮,嘴角也勾了起来,整张脸生动鲜活了不少,所以江姐姐还记得他。
江榆偶尔也会去国子监授课,季朝的功课她全部看过。虽然年纪小,但功课做的极为漂亮,字也写的好看。国子监教过他的夫子,每一位提起来他都赞不绝口。
曾有人问过江榆,这样的孩子有没有入她的眼,江榆拒绝了,季朝自有单闻和工部尚书为他铺路,轮不到她。
“来找你父亲?”“是的,今天的功课做完了,来给他检查。”
江榆理了理他的大衣,使他半张小脸都埋进狐裘里面。“去吧,他现在不忙。”
江榆站起来,拿起旁边倚着的伞走了,季朝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收回目光,神色冰冷的往单闻所在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