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世子
这金石之声在颜渡耳边绕了许久，颜渡酒意一下子下去了，神色清明，猛地一拍掌：“原来如此！之前吓我一跳！”
他起身，一手撑着桌子喊道：“既然宿家不稀罕你，你如今到了颜家了，我看不如咱俩结为异姓兄弟，赶明我告诉老头子，你认颜尚书做义父，如何？”
宿修文安静了，默默地把颜渡手中的酒调换成了茶水：“……”
颜渡没注意，额头有些疼，便撑着头合上了眼，只是时不时发出一声短促地笑声，“真好……这样我的愧疚也能少一点，颜家的罪也能少一点……”
宿修文有些听不懂，只当是从山上下来的道士礼义廉耻比较看重，便垂着眼静静听着对方絮叨，心中轻快又放松。
挺好的，是挺好的。如果颜渡只是因为这件事而对自己好，他并不介意。
颜渡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见宿修文抿紧嘴，攥紧着手，眉目却是温和的，不由得歪了一下头，打量道：“你这模样实在是怪，要笑不笑的，开心为什么要忍着？笑出来多好。”
宿修文压平了嘴角，目光落在菜上不看他。
“啧，怪人。”颜渡嘲笑他一声，正要说什么，又捏着下巴眯眼看着宿修文，直是把人看得举止僵硬了，他才出声：“修文今年十八了，马上就该取字了吧？之前有取过吗？”
宿修文抿了口茶，摇了摇头。
颜渡冲他眨了眨眼：“我给你起个吧。”
“我看你平日寡言少语又克己守礼，还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我看不如取‘卓尔不群’的卓字，再提‘沉毅寡言’的‘观’，合成‘卓观’二字，如何？”
他说罢，没见宿修文动，便伸手在对方眼前晃了两下。
只听哐当一声，对方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宿修文垂眸看了眼，正要弯下下去拾起来，颜渡拦住他，用脚把地上的碎片聚到一起：“茶没烫到吧？别用手，等会跑堂会来收拾。”
“没有。”宿修文盯着对方扯住自己的手，莫名感觉自己浑身烧了起来，从手腕一路烧到头顶，晕乎乎地坐在那里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没烫到就好，你还没说好不好呢？就说中意不中意，不中意我再想一个。”
“可以，我喜欢。”颜渡见他脸上快速地闪过一丝明媚的笑意，再定睛一看，还是冷漠脸，一时有些无奈。
看样子，是喜欢的，但是头一次见这种喜欢都要藏着掖着，怎么，生怕别人看见？
“那大公子的字是什么？”宿修文主动问道。
颜渡表情一滞，挥了挥手：“……我？我的不好听。”
但见宿修文神色好奇，颜渡左看右看，盯着面前的肉说道：“菜凉了些，我去喊人热一下，顺便处理了地上的碎片。”说罢，便溜了出去。
他外面转了一圈，想让对方先忘记这件事，顺便吹风醒醒酒。
楼下这个时候正是人多的时候，店小二在地下跑来跑去，颜渡试着拦下两人，无一例外对方都与自己擦肩而过，就连掌柜的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哎，哎，等等，我楼上有一桌菜需要——”
“公子稍等一下，后厨正忙着炒菜，一会就送上去了。”那人连他要说的是什么都没有听清楚，急忙撂下一句就闪身离开了。
颜渡的手僵在半空中，半晌才收回手，郁闷地站了一会，走向旁边买酒的伙计，要了一罐酒：“你这还算清闲些，怎么晚上饭馆生意这么好啊。”
买酒伙计笑了笑：“平日不这般忙碌，只是今个饭馆进了个挑刺的主子，东家生怕伺候不好。”
“那他们现在在忙什么？我楼上还有一桌菜想热热，你看这……”
伙计道：“哎呀，他们忙着伺候贵客，其他事都靠边站，后厨上百道菜等着端出来呢，哪有功夫热什么菜？”
颜渡：“……”
“那我下次还不能来你们这了，不管其他客人死活是不是。”颜渡说了一句，从旁边结了钱买了坛酒，提着上楼了。
二楼忽然安静了许多，颜渡上来之后，叩了两下门便直接进去，甫一看见里面满登登一圈人，心中又惊又气——怎么也不能因为他们吃饭吃的慢，就把他们的菜撤下来了！这又是哪一桌人？
宿修文人呢？怎么让别人把雅间都占了？
“你们——”他站在门口，正要喊过来店小二过来质问，门侧立着的小厮直接把他拽了进去，嘀咕道：“怎么来这么慢？菜再不上来，世子爷可就要生气了！”
小厮转头对着里面的人喊道：“爷！您的酒上来了！”
颜渡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是走错了地方，正要解释自己是不小心走错地方了，蓦地一抬头，看见了之前那张熟悉的脸，话就凝噎在喉咙里了。
颜渡汗颜：“？？？”
闻人长歌推开面前的人，目光扫了一眼提着酒过来的人，不耐烦道：“愣着作甚？还不进来？！”
柯景在旁边说道：“世子爷别气，那疯道士已经命衙门的人竭力搜捕了，这两日正让人查近半月从外进京的道士，想必很快就要找到了。”
见那些人看过来，颜渡赶忙低下头，听着这些人在谈论如何搜捕自己，手心中渐渐渗出了汗，好在这人好像是没认出来自己，只好硬着头皮往送酒，顺便听听这些人是如何讨论自己的。
闻人长歌冷声道：“我听那人的口音像是京城人，许是京城里某个道观跑下来的疯子，让人连京城的道观一并查了！”
颜渡：“……”好家伙，这不得把自己老窝端出来。
京城西北角的决云山清明观，在京城算是数一数二的道观，这些人要查，肯定会查到这里。
柯景道：“好好好，这事就先交给我办……你愣着做什么？还不上来给世子爷倒酒？”
颜渡抬了一下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