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哥俩好
颜渡带着人出门，一直沿着巷子走，直到遇见了岔路口，猛地想起自己根本不认识路。
不认识路？那他怎么带人过去？
他回头看了眼旁边的少年，缓缓问道：“你，在京城里认识的地方多吗？”
宿修文眨了下眼，像是猜到了，抬手指了个方向：“大公子往这边走吧，这边街市热闹。”
颜渡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挤挤挨挨地贴着对方往前走着：“要我说，咱们大可以找辆马车直接过去，省得认路了，但是这样的话，咱们也不用非得下雪后出门，在马车上还怎么看雪？你说是吧。”
宿修文听着颜渡给自己找的借口，眉心松了松，语气温和地介绍道：“大公子今日说的望竹馆便是在这个方向上，我往日去朋友家借书还书，都经过那里。”
颜渡听罢，便想热闹热闹，笑着回道：“朋友？你朋友现在如何了？不如今日喊来对方，一起在饭馆酒楼喝一杯？”
不远处的热闹声已经涌来，眨眼间便已经到了人流中，人潮来来往往，两人眼眸中除了彼此，没有一人进去，也没有一人留下。
似乎是有些吵了，颜渡见他张嘴，又怕听不清对方说什么，便凑得更近，侧耳去听。
“不用了，现在也不算是朋友了。”对方平淡地说着，颜渡回过神，知趣地没细问，拉着对方往前挤：“那咱俩去。”
“我在山上很少下来，有很多地方我都没去过，这满眼的繁华，我也只是浅尝即止。想当初我小时候下山没见过世面，初到这种地方，还被人骂过小土鳖哈哈哈哈……”
颜渡回头看了眼身后被拽着跑的人，问他：“你去过吗？”
宿修文摇了下头，视线在对方拉着自己的手腕上停了一下，看向一边：“我也没有去过。”
“那之后我们就常出来走走……”颜渡正打量着路边的小摊位，忽地看见墙上贴了什么，他带着人走近看了看，眼神瞬间变了。
只见上面写着：兹有妖道一名，于腊月初三之辰南风馆楼下，突施恶行，天子脚下……此通缉令即刻生效。
又看向旁边的悬赏金额，居然有一百两银子。
“……”谁能想，那闻人长歌居然还让官府贴了通缉令？
颜渡盯着旁边的画像，不知道是自己在闻人长歌心中真的那么凶神恶煞、还是对方故意丑化自己，只见那画像上画着一个络腮胡、鹰钩鼻、吊梢眼、瘦猴子一般的道士。
要不是旁边的事迹和自己勉强对上了，他看着这画像保准也认不出来是自己。
宿修文见他停了下来，便也扭头看向旁边的通缉令，看了不过两行字，颜渡便拖着他继续往前走。
颜渡讪笑道：“不知道哪位道友被通缉了，这种事咱们还是少沾点边为好……诶，我看前面就是望竹馆了，咱们走快点。”
他有意无意地挡着宿修文的视线，眺目向前看了看，发现这条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是自己的一张通缉令，便不敢在这种青天白日里明目张胆地街上晃悠，脚步近乎急促地往望竹馆赶，带着人直接上二楼开了雅间。
两人的位置刚好靠窗，窗户一开，底下一览无余，颜渡觉得冷，便把窗户合上一些：“修文能喝酒吗？”
宿修文把桌上的菜单给他推过去，简洁说道：“能喝一点。”
颜渡搓了搓手：“喝酒暖身，来两壶酒吧。”
酒先上来，紧接着是凉菜、热菜。颜渡把两人的酒杯满上，扬眉说道：“不醉不归，今天咱们借着酒意，把该说的话都说开了，之后大家都是好兄弟！”
颜渡举起一杯酒：“这第一杯，我先向修文道个歉，今天上午惹你生气了，我当时还没悟过来，后来是明白了，在下并没有想要亵玩侮辱你的意思。”
这算是罚酒，颜渡只管自己仰头喝下。他喝完一杯，发觉味道不错，便又满上一杯，举起来说道：“这一杯，算是有事相求。”
宿修文眸光微闪，心中突然冒出来一股子酸涩感，一种‘早该如此’的想法冒了出来，他有些讥讽道：“什么事？居然还能让大公子求到我身上。”
颜渡先仰头喝了，才说道：“我知道修文学识渊博，上午你不是才问我，我以什么身份给你月钱的吗？我想了想，不如就让你当我的老师如何？”
要想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夸赞对方的长处，宿修文有什么厉害的地方？当然是年仅十八便成了举人。
而让对方当自己的老师，对自己这种没接触过科举的人来说，完全够了。
“这样，你平时给我布置功课，我给你发月钱，身份也名正言顺，如何？”
宿修文怔了怔，没想到自己早上莫名起来的情绪，居然得到了这样的回应。
颜渡忽然合上窗户，压低声音说道：“你也可以继续你的学业，我初见时就给你算了一卦，日后你肯定会重回官场的，是大富大贵之命，现在的波折，都是未来的考验。”
宿修文笑出了声，反问道：“大富大贵？不敢求。”少年的声音转瞬又冷了下来。
“你是算命的，还是我是算命的？！你信不信我吧？！”颜渡拍了一下桌子，勾了勾手指，低声说着：“你家里的事情，我颜家确实做的不厚道，但是主谋是二皇子，颜家那点小动作，算不得什么，你说对吧？”
颜渡见他无动于衷，扯了对方几把袖子，晃了晃：“你别犟，我给你细细说一下，你看，我现在不是也把你从东风楼里带出来了不是吗？还花了大笔钱，要是当时别人带走了你，保不准会发生什么事……”
他语重心长地说道：“所以呢，我算是救你一命。更何况，颜峥身份特殊，刚好是刑部尚书，他不审你，难道要让锦衣卫的人去审你？那你早没命了好不好？”
两人僵持着，颜渡又说：“是吧？”
宿修文抬起眼，狭长的眸子直视对方双目，蓦地说道：“在下百思不得其解，大公子为何会怕我一个废人？”
颜渡一听他用‘怕’字，便有些恼了，抓耳挠腮一阵，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怕了。
他又给自己灌了一杯酒，说道：“这我也说不清，我怕你有一天想起来要报仇的事情，就把手中的刀指向颜家。”
颜渡一连空腹喝了三杯酒，胃里渐渐烧了起来，酒意上了脸，他用手背冰着脸，一时没有说话，神色迟缓了许多。
静坐许久的少年终于有了动作，抬手主动地给颜渡满上酒，神色中夹杂着微妙的雀跃：“大公子，空腹饮酒伤身伤胃。”虽然是劝说，却还是满上了酒。
颜渡甩了甩头，想把醉意甩出去，在山上他有师兄弟看管着，从来都是浅尝几口，此时稍微起了点醉意，他犟嘴道：“你别管我这个。”
他叹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对不起宿家之前的事……”
宿修文左手撑着下巴，一改之前的肃然板正，散漫地说道：“大可不必如此。”
“我自幼是由我母亲抚养长大，后来才被宿家人认了回去，不过是五年的时间。虽说是同住一片屋檐底下，关系却很一般，准确来说，我一个不受宠的庶子对宿家的事情，并不惋惜。”
“大公子觉得我薄情寡义也好，冷心冷肺也罢，我不惦念颜家如何如何，是好是坏，自有你们的造化。此非违心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