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贼
颜府是一座五进门的大宅子,颜渡到了之后,见大门紧闭,便从偏门绕了进去,省得在前院里来回绕路的功夫。
柏舟和楚酒是负责照顾颜渡的小厮,一打柳潇传来大少爷回来的消息,便赶紧收拾了被褥卧房。
柏舟听见脚步声,赶忙把门打开:“大少爷!!”
颜渡从马车上下来,柏舟把狐裘给他披上,冷不丁地见马车里还钻出来一人,懵了一下:“大少爷,这人是谁?”
颜渡揉了揉手指,直接往屋里走:“我带来的人,你就在我这院子旁边收拾出一间房,让他住下。”
柏舟给张武几两碎银,追上颜渡,一边问一遍瞅着宿修文:“常住还是借住几晚?”
“常住。”颜渡对着旁边沉默的少年说道:“进来烤会火,一会你房间就收拾好了。”
柏舟一时分不出来两个人,跺脚道:“那我先去收拾房间,茶已经温好了。”
房间里暖烘烘地烧着炭盆炉子,上面供着热水,颜渡用清水洗了把脸,瞥了眼垂手坐在凳子上的少年。
“有哪里不喜欢的就告诉我。”对方依旧没有吭声,颜渡走过去,坐在宿修文面前的圈椅上,直视他。
“我来时了解了你家的情况,我想,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至于我父亲对你用刑的事情……实为迫不得已而为之。”
宿修文牵动了一下嘴角,看起来有些讽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盯着对方,一字一吐地说道:“大公子,我一人孤形吊影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需要假惺惺对我好。”
颜渡:“……”棘手,有点脑子。
颜渡自知这话苍白无力,没有任何说服力,要是换做他自己,肯定也会嗤之以鼻。宿修文在自己这个仇人之子的面前还能面不改色地坐着,已实属不易。
他笑了笑,把面前温好的茶给宿修文推了过去。
“我希望你在颜府里,不要把这里的人都当成仇人看。日久见人心,时间长了你自会明白。”他顿了一下,目光移到一边:“要是想报仇,就把账都记在颜峥一人身上,毕竟是他打的你。”
宿修文眼中含着怒意,面色冷若寒霜,却又克制着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颜渡灵光一闪,像是找到了突破口,轻轻敲击着掌心:“对,都是颜老头的错,冤有头债有主……”
宿修文睫毛轻颤,遮住了难辨的神色,跟锯了嘴的葫芦一般,没有再理对方。
颜渡嘴角抽了抽,凑过去扯了一把这人的脸:“别不说话。”
在梦里,宿家是信王党的人,而颜家是轩王党派的人,两个党派之争,宿家倒了,成了信王党的牺牲品。而颜家,没少下场搅水。
简而言之,他们两个是有血仇的。
好在现在占上风的是自己,按照师父说的话,这事情尚有回旋余地。
颜渡轻轻挑起宿修文的下巴打量着他,这人撒泼打滚作无赖状,也好过沉默寡言屁都放不出一个,谁知道心里憋着什么劲。
两人距离挨得极近,就差贴在一起了,恰巧柏舟喘着气进来,打眼一瞧,便有些懵了,没敢出声,直到颜渡被宿修文推了一把,这才慢悠悠起来。
柏舟擦了把汗,喊道:“大少爷,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这位——”
“你称呼他为宿公子就好。”颜渡转身就往屋里走,又想起什么,说道:“今后先让楚酒跟着照顾宿公子,对了,楚酒呢?”
柏舟回道:“今个出门去了,现在还没回来,等人回来我告诉他。”
颜渡点了点头,往房间帘子后走去。
青色的床幔被人放下,柏舟在里面留了一盏烛灯,端着往外走:“宿公子,你的厢房在旁边,小人来引路。”
宿修文慢了半拍,晃晃然地站起来,似乎还没从这一系列莫名奇妙的事情中脱离出来,那双死水般阴沉的眼眸,在深处藏着新奇、困惑。
柏舟见他只站起来不动,没有来地打了个冷战,遂又说了一遍,这才把少年领了出去。
……
夜间寒气上涌,月损清辉。
颜渡梦见有人手提着大刀向他劈来,猛地一挥手,才发现是梦境。
窗外有寒鸦寥寥几声叫喊,他擦了把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浑身上下宛如蚂蚁啃噬一般,说不上来的难受。仔细回想梦境,却只记得森寒的大刀,连占梦都无处下手。
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并不好受。
颜渡长吐一口气,冷汗淋淋地躺下。蓦地!外面传来一道刺耳地尖叫,颜渡倏地睁眼,天色大亮。
晨间清寒,他披着外袍出门查看,却见声音是从隔壁院子传来的,不少仆人探头张望、交头接耳,颜渡快步走到玉绍苑门前,敲了两下门便进去。
他正欲询问情况,却见宿修文神色狠厉地把一人按在地上,底下的人惊慌乱叫,看见外面有人进来了,赶紧求救道:“大少爷!大少爷救救我!这人疯了!!”
颜渡愣了一下,见宿修文手底下掐着的人面色涨红发紫,双目微突,眼见就要断气了,连忙打了宿修文的麻经,把宿修文从地上拽了起来。
门外有人聚集围观,柏舟把人撵去干活,进院子里瞧了眼,惊讶道:“什么情况?”
颜渡皱眉,一时不知道如何问起,目光微转落在自己按住的少年身上,面色惨白阴森,看地上的人宛如是在看一个死人一般,偏偏身上有股子委屈劲,他郁闷道:“你气什么,有话好好说,怎么回事?”
底下瘫着的仆人当即哭喊道:“疯了疯了!我就算是该死的奴才命,也容不得这位公子这样轻贱!一大清早地诬陷我是什么贼,偷了他一块什么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