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只要心足够大，什么都能带回家
街上挂起来灯笼，青石板的薄冰映上了绯色，一行人才从东风楼里出来。
颜渡抛着手中的铜板，在蒋敛离开的时候才想起来要还礼，便收手作揖：“蒋大人，此次多谢了，那一千二百两黄金的事情，你明日直接让人来颜府取，我怕是到时候出不来了。”
一千多两黄金不是小事，颜峥要是知道了，准得跳脚一段时间。
蒋敛撩帘子的手一顿，嘴角牵起笑意：“不急，等颜公子方便的时候再说。”
颜渡抚了把袖子，还在想这句话的意思，张武一脸失魂落魄地跟他念叨：“颜公子，一千二百两黄金也太多了，您要不还是回去和东风楼的人说说……”
颜渡心中冷哼，现在不花钱，万一之后真被抄家了，也是没钱，还不如现在花完，他自己多花点，家里那位几位没钱搞事，岂不是美事？
“你放心，颜峥要是整你，你就来找我，我给你解决。”颜渡拍了拍张武的肩膀，打包票说着。
张武一言难尽，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看着大言不惭的颜渡，咽下喉咙里的‘哪有儿子能斗得过老子的’，只僵笑道：“多谢颜公子。”
这边人在这里说着，不远处有两人看着。
东风楼管事把宿修文带了出来，让他看着不远处几个正在谈话的人，指了指那个穿道袍的清瘦道长说道：“这个就是一会儿带你走的人。”
“本来和他竞价拍卖你的还有一个商人，被这位道长用高价压了下来，那商人看面相就不是个善茬，你好好跟着这位道长，也算是有福气了。”
管事推了一把他，一边往前走，一边低声说道：“你之前的事情我也知道，但是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往前看看，往前走走，别惦念着你宿家的事情，活命最重要。”
身后传来声音，颜渡回过头，约莫是风吹得，从东风楼出来后脸色就一直发白，嘴唇乌青，他拢了拢道袍，把走来的两人打量了打量。
东风楼管事匆匆地把人带过来，走到颜渡面前时闪了一下，让出身后的人。
颜渡微微敛目：“宿修文？”
少年看着面嫩，脸上瘦得脱像了，依旧可以看出是个俊逸少年。
鼻梁高挺，眉眼如远山星辰般耀眼灼目，可偏偏眉间拢着一层寒霜，带着肃杀清冽之感，观之沉默寡言，给这份昳丽蒙上了灰。
那人未说话，东风楼管事代他回道：“是、是道长，这小奴名叫宿修文，性子沉闷不喜说话，您……”
颜渡从山上赶来就一直没停过，现在乏得厉害，他盯着这少年看了会，最终还是放弃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转身说道：“跟着，上马车。”
张武闻言，便转身过去解开马绳，刚坐上御座，发现那少年没了影，他一惊，正要撩开帘子禀告，却见那少年已经进了车厢。
冷风顺着帘子的动作涌了进去，颜渡打了个哈欠，淡淡地盯着张武没有说话，张武讪讪一笑，问道：“大公子，回颜府是吗？”
颜渡认真说：“回你家也行。”
张武立马放下帘子，手中的马鞭轻轻一甩，马车辚辚驶动。
车厢内逼仄狭小，一人进去刚刚好，两人就有些狭窄了，更何况两人都身高腿长，四条腿在里面总会时不时碰着挨着。
颜渡打着盹，不知道张武架着马车过了哪一段路，颠簸得两人来回摇晃，他睁眼跺了跺脚，提醒道：“稳点。”
再看旁边紧贴在车壁上的少年，双手放在膝盖上，十指血迹斑斑伤痕累累，垂眼不知道在想什么，颜渡睡又睡不着了，盯他半晌，蓦地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宿修文抬起头，这次倒是说话了，只是没有任何情绪地叙述着，声音冷清：“外面御车的是刑部的人，你姓颜，他叫你大公子，又对你恭恭敬敬，当是刑部尚书颜峥长子，颜渡。”
颜渡慢慢捻着手指，他听对方一一道来，知道这人没有在这三个多月中失了心智。他眉心稍稍松了松，眯眼笑着：“那你就敢上我的马车？我父亲审过你，你还敢跟我回颜府。”
宿修文又低下头，颜渡就算想示好，对方现在对他不熟，正是警惕的时候，他便歇了心思，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到颜府后不必拘着，想要什么就和人说，实在不行就来找我。”
宿修文微微移动了一下眼，余光落在瞌目休息的颜渡身上。
颜渡察觉到视线，便想着拉近两人的关系，闭着眼又多夸了自己一句：“我在府里是脾气最好的人，你也别怕我，大家都差不多。”
宿修文不知道在想什么，停了好久，车厢内才响起极轻的一声：“嗯。”
颜渡瞌目想着，就算杀了宿修文，之后还会有其他的‘李修文’‘张修文’。颜家覆灭的根源不是宿修文，宿修文只是一个引子。
此时看这人，比想象中的要好说话些，他要是利用得好了，还能成为颜家危难时的一根救命稻草，重点是让宿修文不恨颜家。
把人带回去，按照师父所说的，好吃好喝伺候着。
两人凑的近了，颜渡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诧异地睁眼，凑过去嗅了嗅：“有血腥味，你身上的伤口是裂了吗？”
宿修文紧了紧手，没料到颜渡会直接凑上来闻。
他在东风楼里脏兮兮地只擦了把脸，浑身臭得自己都分不清有多少种味，乍一见旁边金玉一般的人，许身上久违的矜傲作怪，一时肩背紧绷，别扭地看向车帘：“可能是吧。”
“回去让人先给你包扎一下。”颜渡坐回原位，不疼不痒地说了一句。
东风楼管事站在道旁，目送那马车走远，雪花打着旋糊着了眼，正欲回去的时候，里面匆匆跑来一小厮：“许管事！那道长人呢？”
许管事说道：“刚走了。”
那小厮急道：“方才收拾茶水的时候，发现道长落下了宿修文的奴契，没带走，哎！怎么刚送来就走了！”
此时天黑，不方便追上去，又怕赶上宵禁耽误时间，许管事不紧不慢地说道：“可知那道长是何人？门童登记的在何处？明日送去就好。”
“只记了兵部侍郎蒋敛蒋大人一人……”
“那就明日带着拜礼去蒋大人那里打听打听，两人同行，应当是认识的。”
“不好了！不好了！”东风楼客散得差不多了，这时却突然事多了起来，许管事脸色发沉，看着慌张而来的小厮。
“何事惊慌？”
“那东风楼后院的茅房里发现一具死尸！”小厮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手指颤颤地指着身后：“把人挖出来后，那人脸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的血肉模糊！蛆虫爬得满脸都是！”
小厮想细讲，又耐不住心中恶心，哇的一声趴在地上干呕。
“盘查出身份了吗？”许管事紧紧问着。
“根据那尸体服饰，集了打杂伙计，就小卢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