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不要出院子
角楼上的晨钟一声声敲响，浑厚而绵长。
颜渡慢悠悠醒来，仰面躺了一会才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床，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左右打量了几眼。
室内很干净，也很简陋。看不出太多的生活痕迹，给人一种随时可以跑路的感觉，出了房门，外面的景象倒是让他突然惊讶了，院子里的花草被人践踏，一堆不知道是坏了的什么堆在院子里。
“醒了？”宿修文推门入院，见颜渡站在院子里，连忙把手中的药包放下，快步过去扶着颜渡坐下，“身体难受吗？”
颜渡愣了下：“是你——多谢了，你怎么找到我的？”
宿修文又问道：“难受吗？”
“还好。”颜渡顺着对方的力道坐在旁边唯一完好的藤椅上，嘴刚张开，那人就提着药包进了另外一间小屋。
颜渡茫然地看他离开：“？？？”什么情况？
宿修文把药倒到药炉里，控制了一下火候，刚转过身，就见颜渡斜倚在门框处盯着他。
颜渡抱肩挡在门前：“谁惹你了？怎么不理我？”
宿修文抿了抿嘴，从案板上递给他一包点心：“夏瑜阁的点心。”
颜渡：“……那我躺了多久？”
宿修文道：“药快好了，大公子稍等片刻。”
颜渡震惊了，几乎要把眼珠子粘到宿修文脸上，双手压在宿修文的肩膀：“你生气了？生我气？”他才刚醒来，这人还能生他的气？
宿修文略微偏了一下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地望着他，平静地陈述道：“我不应该生气吗。”
颜渡嘴角抽了一下，尴尬地摸向后颈，心道这人怎么回事。
上次见面还不冷不热的，现在又一副这模样，跟自己欠他几百两一样，怪事怪事……
他的目光不经意瞥见宿修文熟练的熬药动作，忽地就心虚了，自己这治病的药还是对方花钱买的，还真是自己欠他了。
颜渡轻咳一声：“咳、颜家有没有派人找过我？”
“外面现在如何了？”
“我现在身无分文，没钱还你药钱，一会我上山一趟，我的私房钱在山上藏着，我拿钱还你。”
自顾自熬药丝毫不理睬他的人终于有了波动，手指顿了一下，继续低头滤着药渣：“你不能离开。”
“啊？？”
宿修文抬头轻笑了一下，眼眸却不见笑意：“大公子若是敢出了这院门，日后就你不必见我，我也不念你。”
“……不出就不出，威胁我作甚？”颜渡当他气在上头，灰溜溜出去了。
大概是身体还没恢复，颜渡站了片刻就头晕眼花，赶紧坐回藤椅上缓了缓劲，身上的气才匀了。
颜渡安安生生老实两天，等着他气消了，可那人总是一直不说话，颜渡说个五六句，那人才回一句，他忍不住说道：“宿兄弟，你好歹说句话啊。”
“你不告诉我现在过了多久，颜家现在如何，那你也总得告诉我什么时候考试啊，我还得参加三月份的府试，总不能把府试也错过吧？”
宿修文持着书卷的手滞了一下：“已经过了。”
颜渡傻眼了：“已经过了是什么意思？”
“大公子醒来那日，府试刚刚结束。”宿修文说完，转身进了西边耳房。
颜渡宛若被雷劈了一道，他莫名笑了一下：“过了？如此说来，我还得等到明年？”神色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他把手中的书扔到一边，转身也回了房间。
宿修文把床位让给了颜渡，自己在主屋旁边的耳房收拾出来一张床，听着那人回屋的动静，他垂下眼，掩住眼中的暗色。
“过了……过了……”颜渡仰面躺在床上，本想着今年就能进宫了找份小差事，能在官场上和颜峥对上，应对事情也方便些，岂料居然错过了。
错过了，他进不了宫，也进不去颜府，还怎么阻止梦中的情景重现？
房间里响起沉闷的叩门声，颜渡蒙上头，不想出声，外面的人停了一会便直接推门进来。
颜渡感觉床榻边有重量压下，手指勾起棉被的一角，看见宿修文坐在床边，屋里有些昏暗，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就这样一直僵持着没有说话。
最终还是宿修文先出声道：“现在是三月十八，十二日府试开考，大公子十五日醒来，卧榻小半月了。”
“太……大夫说让好好静养，大概是大公子劳心费神忧思过甚，才病了这么久。”
“至于颜府，颜家一切还好，轩王那边没让颜大人继续参加政策，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冷落颜家。”
颜渡察觉颜家的情况还算可以，缓缓翻了个身，偷眼看向坐在旁边的少年，质问道：“那你为何一直瞒着我？”
宿修文垂眸道：“大公子身体不好，这段时间需要忌奔波、忌思虑。”
颜渡揉了把脸，起身拍了一下宿修文的肩膀：“难为你还主动来安慰我，你先出去吧，让我想一下我该怎么做。”
宿修文似乎是想到什么，神色有些迟疑，却没有说出来，临走前还道了一句：“不要出院子。”
颜渡：“……”
康王府内，闻人长歌刚从老太妃的寿宴上回来，喝了一肚子酒，一回到自己的院子倒头就睡了。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两日后，他饥肠辘辘地醒来，外面风竹听闻他醒了，让人伺候了洗漱，手中还揣着一封信：“殿下，颜府颜二公子让人送来一封信，让您务必看看。”
闻人长歌提起旁边的沙袋举了两下，漫不经心道：“颜随心？他还会给我写信，扔一边去，他那狗爬字省的污了我的眼。”
风竹迟疑道：“可，我见那送信的人神色紧张，或许真是有什么事情——”
“烦死了！”闻人长歌扔掉手中的沙袋，拍了拍手上的灰拽过信封，不耐烦地撕开扫了一眼，神色渐渐凝重了。
倒不是这字出乎意料地大气让他心生嫉妒了，而是这信上的两则讯息：一是颜随心被关禁闭了，二是颜渡被从颜府赶了出去，颜随心托他照顾颜渡，免得在外出了什么差错。
“被赶。”闻人长歌抓住这字眼，若有所思地想了片刻，拧紧的眉毛忽地松了：“妙啊！”
此时真是老天开眼要助他闻人长歌！
鬼知道他平时有多拘谨！颜随心看他不爽，在他面前护着颜渡跟狗护着肉一般，此时一个被关在府里，另外一个无家可归，妙！真是太妙了！
闻人长歌激动地脸色发红：“快叫人去寻颜渡！得到消息了赶紧告诉我！”
“让人把我隔壁院子收拾一下，迎接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