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父子
颜渡醒来之后就想算一下宿修文的大致方位，结果几次算到一半，次次被人打断，便知道这卦算出来是不会准了，只好等宿修文自己回来。
他细细地打听了一下府里的事情，这才稍微了解了最近发生了什么。府里倒是没什么大事，就是宿修文渐渐不在府里，到现在半月没回来。
柏舟小心地说道：“大少爷，可要人去官府里问问？”
颜渡欲言又止地看向他，最终还是摇头拒绝了。
他当时给宿修文玉牌就是没打算限制人出去，现在对方只是行使了这项权力，他没理由去过问，把事情闹到官府里，私事也变成公事了。
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这人离开肯定和信王那边有关，反正他是仁至义尽了。
颜渡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想着。
午时，颜渡去了颜峥书房一趟，得知颜峥最近在跟轩王改革，他听了，差点又要倒下了。父子俩在书房里差点动手，还是多亏了柳潇把颜渡拉了出去。
颜峥在书房里骂道：“别人在你这个年龄，身上早就有个功名傍身了！你插科打诨、做个京城混混也就罢了，我的事何须你来插手？！”
颜渡被柳潇拽出去，额间破了个血口：“我？你还管我？我看你跟着轩王也是老眼昏花了！不如早早辞官离朝，也算是给官场上添了分清明！”
这次改革是刑部和兵部联合起来做的一项政策，主要是把全国牢狱中的犯人提到边境，在边境组建一队军队，减少对普通百姓的征兵，以便可以在田间劳作。
听着似乎是个好主意，可是要细说的话，这些犯人组建的军队素质如何？本来就是因为犯了事情而入狱，此时把这些乌合之众聚集在一起，难道不怕产生躁动吗？
殷国律法严苛，重用刑典，全国不少地方的牢狱是一扩再扩，此时觉得刑部开销大了，把犯人转移到边境，却不想着要减轻刑罚。这件事说白了，就是轩王那边在打军饷的主意！
颜渡突然想起梦中西北一个军事重镇出现反叛，轩王党斩了不少人，颜家虽然没有倒下，但是也大伤元气了。事情的开端，也就是这次的政策。
“大少爷！老爷正在气头上呢！您少说点！”柳潇拉了一把他。
颜渡抬手指着书房：“你拉我？你怎么不劝劝你老爷？老牛脾气！”他不甘心地继续喊道，“颜老头！你主子出事了尚可活命，咱颜家上下百八十人的命就都挂你脖子上了！”
柳潇被颜渡嗓门惊呆了，顾不上什么尊卑，捂着颜渡的嘴就把人拖了出去。
“哎呦我的祖宗！”柳潇把人送回了采薇苑，欲言又止地看着颜渡的臭脸。
颜渡要气糊涂了，捂着胸口道：“我在山下的时候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动静，上山一趟给我搞个大的！”他现在就恨自己如今在朝中没个一官半职，对于颜峥这些朝中的事情是半点都插不上手。
先是宿修文走了，后是颜峥跟轩王改政策，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正在他束手无策的时候，兵部侍郎蒋敛突然造访。
此时颜渡刚把朝中几个重要大臣的名字列出来，听见柏舟通报是蒋敛过来了，反手把写好的名单盖住了，再看向蒋敛时，面上有些疑惑。
蒋敛见他困惑，轻笑道：“大公子忘记了，年前说好的有个宴会，在下奉颜大人的命令，带大公子去一趟认认人脸。”
颜渡眉梢挑了一下，更感觉怪异了。
按理说，昨天他和颜峥闹成那样，这几次吵下来，颜峥应该早发现自己是反对站轩王党，有站信王党的倾向。
如此，颜峥还敢让自己去参加轩王党那边的宴会？
“好啊，容我收拾一下。”颜渡笑了笑，方才正犯难，终于来了办法。他正要去换件衣服，似乎是想起什么，又问道：“只有轩王殿下这边的人吗？”
蒋敛温和道：“还有些信王殿下那边的人。”
颜渡了然地笑了笑。
不破不立的道理，颜渡是懂的。
两人一起去了宴会，颜渡跟在蒋敛身后，经过那人一一介绍之后，他认出来不少那张名单上的人。
他没有办法让颜峥不改政策，那就从外部让他不得不停下手中的事。
“这就是颜部堂的爱子？”有人凑上来说道。
颜渡认出来这是轩王党的，乱七八糟地回道：“我是他的逆子。”
“啊？”
蒋敛正在和人谈话，余光瞥见颜渡正一脸笑眯眯地跟人说话，不经意间听了一耳朵，平静地脸上起了一丝波澜。
颜渡端起酒杯，找了个全场嘴最大的人拉到墙角，一副好兄弟唠家常地模样说道：“我听颜老头说，最近他在和轩王殿下改一项什么政策？”
宋士诚看了眼自己周围，颜渡只拉了自己一个人说悄悄话，心中说不上来的得意：“听说是这样的。”说罢，他觉得有些不对味了，愣了一下：“大公子怎么直呼颜部堂……”
宋士诚，朝中言官，嘴最大的那个，说话最大胆的那个。
颜渡看他面相，是个淳朴厚重之人，这种人呢，最是信奉儒家忠君爱国那套，颜渡听他纠正称呼，只当做没听见，面上吊儿郎当地笑着，毅然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我磨了那老头许久，他才同意让蒋敛带我来宴会上认人，”他目光陡然凶狠：“等我日后接了他的班，呵呵，有那老头的好果子吃！”
宋士诚眉头皱了皱，头一次听这么直白的话：“什么什么？老头？可是颜大公子的父亲，颜部堂？”
颜渡一脸怪异地看向他：“除了是他，还能是谁？我前段时间刚从山上下来，这老头不管不问地把我扔山里十几年，如今想要让我听他的话？做梦！”
宋士诚默了一下：“可，那到底是你的父亲，你怎么能这样说家中长辈？”
颜渡冷笑一声：“他配吗？前段时间我不过是花了一千两黄金买了个人，他到现在也不给我一个铜板，你说他这人狠不狠心？！”
“等等！一、一千两黄金还是白银？”宋士诚傻眼了，见颜渡得意地说是黄金，脸一下子变了，怒道：“为官十载，老夫这言官也是白当了！”
“一千两黄金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哪里来的那么多钱？！莫不是贪来的？！”
宋士诚猛地甩开颜渡的手，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尔等竖子！冥顽不灵！你为子不孝，你父亲为臣不忠，平日里说什么修身齐家治国的空话，待老夫参你们一本！”
蒋敛见势不妙，赶紧过来打圆场，岂料颜渡直接大笑道：“颜家有轩王殿下保，你算什么？更何况老头正在修政策，你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参一本，挠痒痒罢了！”
宋士诚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对着颜渡指了一阵子，气得甩袖离开了。
颜渡面不改色道：“走就走罢，别管他。有我在，颜家能出什么事呢？我运气好，一下山就赶上轩王和老头合作，上天一定会保佑政策顺利实行的。”
“……”
众人愣了好一会，纷纷想着，有这等蠢人，只会是政策实行的累赘。
蒋敛攥着颜渡的手猛地用力，正要说什么，外面传来一声高报：“轩王殿下到、信王殿下到——”
颜渡下意识往殿外去看，只见两个着锦衣的男子缓缓走来，老远一看就感觉通身贵气。颜渡正要收回目光，意外一瞥，却在那男子身后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赫然是消失许久的宿修文。
他微眯了一下眼，想把人看得更清楚些。蒋敛却误会了颜渡的举动，以为还要继续发疯下去，拽着颜渡的手拉到自己身边。
他低声警告道：“大公子，老实些，接下来的人非同一般——容不得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