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聊表我心
“我哥回来了吗？”颜随心下了马车，问出了第一句话。
阍人熟练地回道：“回二少爷，大少爷没有回来。”
“可是今天是元宵啊……”这一声轻飘飘被烟火声盖着了，阍人正要凑近去听他说了什么，见颜随心已经抬步往府里走。
就在这时，空旷的街巷里打马赶来一灰衣小吏，那人停在府前，攥着马绳在颜府门前看了眼：“可是颜部堂的府邸？”
阍人道：“你是何人？”
那人拱手道：“哦，在下是来送信的，这里有清明山上的两封信。”
颜随心才过了门槛，听到身后两人的交谈又退步出来，盯着那信使重复了一遍：“清明山？决云道观？”
灰衣信使道：“是。”
“给我吧。”颜随心伸出手，一等接过信封之后，就自己一个人揣着回去了。
颜随心匆匆地回了自己院子，让小厮成玉点上了灯，凑着烛光仔细地看那两张信的封面。
一张是写给颜峥和自己的，另外一封是写给采薇苑的，他手指缓缓摩挲着上面的字迹，拆开了属于自己和颜峥的那封。
他飞快地扫了几眼，掠过颜渡写给颜峥的那部分，终于在最后寥寥几句中找到了他自己——见信安，近来有无鲁莽行事，以招祸端？
除此外，便再无有关自己的了。
于是他顺便把给颜峥写的那部分看了看，是托颜峥注意一下朝中一个叫梁樛木的人，提点一下。梁樛木他熟悉，之前颜渡跟他一起去宴会就是为了见这个人。
“二少爷可要用膳？今日厨子出了一道新菜，我让人去端过来。”
颜随心思绪被打断，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成玉，挥手把人赶了出去。等房间里的门关上之后，他目光落在另外一封信，心中渐渐起了疑惑。
那封信比他手中这封信厚上不少，鼓鼓的，似乎还塞了其他东西。
送往采薇苑的信，采薇苑有什么人？除了一个叫柏舟的下人，还有谁？
颜随心莫名想到隔壁玉绍苑的那个人，疑云满腹。他拆开了信封，首先掉出来的是一串五帝钱，信封里面还放着一支梅花。
……
成玉进来的时候发现屋里一片狼藉，地上被颜随心摔了不少东西，光是碎了的瓷器，都让人没个落脚的地方。他习以为常地把地上的碎片拾起来，也不打扰坐在桌前的颜随心。
成玉不知道是他因为什么生气了，但是每隔一段时间都像这样发脾气，渐渐也就见怪不怪了。
“你把这封信交给父亲。”颜随心把颜渡寄给颜峥的信交给成玉，末了又静静地盯着桌上一小捧灰。
‘见信佳安。有师兄馈赠五帝钱一串，可趋吉避邪，特以此物相赠，聊表我心。’
‘另附梅花一枝，乃清明山最后一枝寒英。’
‘哎呀不装了，咬文嚼字真麻烦，我直问了：想我吗？我在山上有些事，过段时间就下去了，要是想我的话可以来山上见我。’
‘之前的事情我先道个歉，我不知道当时怎么就吵起来了，希望下山之后，我们能和好如初。’
颜随心眼前仿佛浮现出颜渡对着宿修文亲昵说话的模样，他在颜府十八年了，一次也没见过。
采薇苑静悄悄的，主人不在，元宵和平日也没什么两样。
柏舟刚从井里打出来水，提着桶正要去炉子上烧一下，乍一听见外面的敲门声，连忙放下手中的桶跑去开门。
“宿——二少爷？！”柏舟一怔，慌忙改了口。
“宿公子？”颜随心怪笑着反问了一句，迈步进了院子，“宿修文常在采薇苑住吗？”
夤夜造访，福祸不祥。柏舟和二少爷打交道不多，此时见颜随心脸色发沉，心中更是发怵：“还、还好，二少爷怎么了？”
“那就是在这院子里住过？”颜随心莫名地笑了一下，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直直地往屋里走。
柏舟不敢拦他，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颜随心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二少爷可是要找东西？可要小人帮忙找一下？”
颜随心在屋里转了一圈，除了书本，并没有在屋里看见有关宿修文的东西，脸色这才好一些：“宿修文现在还在隔壁院子住着？”
柏舟诺诺道：“是，只是最近宿公子似乎是有事，经常往外跑，有时还不会回府。”
颜随心绕过屏风，从书架上路过的时候，目光忽地被上面摆放的书吸引住了，他愣了一下，抬手抽出一本。
柏舟看了眼那本书的名字，脸色腾一下红了，低着头看着脚尖，恨不得把头埋到自己胸里。
这本书似乎被翻过很多次，已经卷起了翘边，摆放的位置也是最显眼和方便的位置，颜随心翻了翻，沙沙的声音像是一把凌迟的刀，刀刀砍在颜随心的心上。
他大致扫了几眼，快速地翻着这本书，直至里面不堪入目的图画映入眼睛，他才停止动作。
大哥，真喜欢男人？
那隔壁院子的人是——？
手中的书啪的一声落在地上，颜随心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沉着脸转身就往外走，柏舟把书拾起来塞回书架上，几步追在颜随心身后。
在即将把人送出的时候，颜随心又停住了脚步，反手交给柏舟一样东西：“这是我今日出去时求的一串五帝钱，本来要送给我哥，现在我哥不在……你就交给宿修文吧。”
柏舟恭敬地双手接过，心中纳闷二少爷怎么突然想起了宿公子了，嘴上不多言：“是。”
“他若不收下，你便把它直接放到他院子里。”
柏舟目送颜随心离开，狐疑地盯着手中的一串五帝钱，并未察觉端倪，只好找机会到时候把东西交给宿修文。
只是他一回想起这几天的事情，难免就皱了眉。
大少爷一声不吭就去道观里不见人影，往山上送信也没个回信；宿公子这几天也如泥牛入海一般，不知道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