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完结篇:无悔的选择①
“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是只对我一个人的救赎。”
孟思远失踪了。
连续五天的月假,他居然都没有回家。
虽然父母工作忙,时常需要到各地出差,家里的保姆也习惯了自家少爷来无影去无踪的行程,但这是他第一次失联那么久。
惶恐之下保姆拨通了他父母的电话,告知情况后,立马报警。
很快的,学校里面也炸开了锅。
毕竟他身为风云人物之一,一举一动都能掀起不小的动静。
现在教室里传言满天飞,探讨八卦的热浪一阵高过一阵。
“怎么会突然失踪呢,明明他成绩好人缘又不错···”
“是啊,我还挺喜欢他来着。”
“会不会是压力太大,一个人到国外旅游去了?”
“那也不至于一声不吭就去啊···”
赵宣那张一向冷静淡漠的脸上,不可察觉地裂开一条缝,正慢慢击溃着她的神经。
头皮一麻,她目光幽深地看向后侧的女孩。
他怎么会突然失踪呢?
会不会跟她有关?
赵宣眉头紧锁,心口不由得升起烦躁,想起月假前一天那个下午,孟思远发给她的短信,喉咙里就像卡了块巨石。
她深吸口气,在脑中整理着思绪。
翟静文在她的指示下,目前已经跟于来彻底撕破脸。
孟思远之前一直是若即若离地追求于来。
最重要的是,她手里有把柄,翟静文一旦乱说的话,立马就会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所以,孟思远失踪是他故意为之,还是遭人陷害?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不知不觉地已经啃咬起大拇指的指甲,这是她不知所措,内心慌乱到一定程度的表现。
不行,太乱了。
她最好还是先请假在家待几天比较好。
她低垂着眼睛,眸色深沉,面前试卷上的字在她看来飘飘忽忽,游移不定。
身后,一道锐利的目光直勾勾地缠绕着她的身体,像是紧盯猎物的饿狼,只需一瞬,便能一击毙命。
那天,林小池在河边找到我,
蹲在我身边,
我们说了很多话。
纷纷扬扬的雪落在我们的肩头,一下子就染白了黑发。
林小池红着眼睛,直直望向我,声线不稳: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我朝她温柔一笑,
“当然,那之后就拜托你了。”
林小池仍不死心,神色倔强,
“于来,我、我可以帮你的,我们一起转学离开这里好吗?”
什么都不要再想了,
一切到这里为止就好。
我注视着她水雾氤氲的双眼,圆圆的镜框下,浓密的睫毛颤动着,鼻尖通红,雪落在她头顶,美得像一幅油画。
我笑着说:
“林小池,自从我们遇见之后,我好像总是让你哭。”
抬手,轻轻擦拭她的眼角。
“这一次,对我笑笑吧。”
程修和赵宣十分默契地选择了请假在家。
自从哥哥遭人杀害,凶手一直找不到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每一天他都惴惴不安,白昼暗沉得如同黑夜,他如沉溺于深海之中,终不见天日。
大伯回家的次数变多了,大概是怕他一人在家孤单,三番四次地提出要不要去住寝室,还给他买了很多名牌礼物。
那个男人像是幡然醒悟多年来对儿子的亏欠,于是以他为哥哥的替代品,诚挚地献上姗姗来迟的真心与关爱。
但是,他早就不需要了。
清瘦俊美的少年一脸颓然地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头顶亮着一盏微灯,他满目苍凉,愣怔地凝视着一张旧相片。
相框里是幼时的他与哥哥,牵着手,对着镜头笑容灿烂的样子。
稚嫩的脸蛋,无忧无虑的神情,与哥哥朝夕相处的美好童年。
一寸又一寸的悲伤顷刻间裹挟着他,他低着脑袋,指腹轻轻摩挲着照片,眸子里干涩得连眼泪都无法涌出。
夜色正浓,像是一团化不开的黑墨,直直笼罩着这个寂静无声的家。
半晌,清脆的门铃声像烟火一样乍现,唤醒游离在海底的他。
他呆滞地,慢慢将目光移向门口,
这么晚了,会是谁?
门铃声不疾不徐地在夜空里响着,来人看上去并不着急。
他瘫坐在地上愣了好久,缓缓直起身子,踉跄着脚步走过去,脑袋凑近猫眼处。
门外,一个戴着棒球帽,身着黑衣黑裤,低着头的人站定不动。
他微微蹙眉,是赵宣吗?
身形相似,可他还是迟疑地盯着猫眼,突然,那人伸出手将手机屏幕正对着猫眼处。
赫然一行大字:
【我知道孟思远在哪里。】
随即字被移开,露出一张熟悉的,笑意晏晏的脸。
他的心脏蓦地狂跳起来,脊背爬上一股寒冷。
···到底要不要开门?
他的掌心此刻一片冰冷,四肢变得僵硬,大脑在这一刻停止运转。
女孩笑容没变,低下头在手机上打字,又一次伸向猫眼:
【别紧张,我只是来跟你商量一些事情的,如果你还是不愿意见我,那我就只能离开了。】
他身子一怔,脑海里快速闪过哥哥的身影。
心下一沉,紧紧握成拳头的手松开,然后,打开了门。
他冷眼直视她,说:
“有什么事情,就在门口说吧。”
女孩敛起笑容,眼底的神色复杂,她说:
“故事有点长,天也很冷,我想进去坐着说,可以吗?”
她抬头望向他,直视着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窗外的夜空上方,乌云厚重,
一阵风吹过,
有颗星星亮了起来。
闪烁微光。
程修坐在沙发上,目光阴森又警惕地瞪着站在他跟前的我。
我礼貌地开口:
“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不过你确定就让我这么一直站着吗?”
他面无表情,语气却忍不住凶狠:
“谁知道你会耍什么花招,说完赶紧走。”
真没礼貌,好歹也是同班同学。
我把两手插进衣兜里,笑了笑,说:
“行,在我正式说事情之前,想跟你说个题外话。”
他皱眉,脸上泛起疑惑:
“什么?”
“四个月之前,我爸爸因为一场意外,被迫失明,这件事情你知道吧?”
他的眼神微怔,心底有些发虚,“···这全班都知道吧。”
我的手微微用力,眼睛却牢牢地盯住他,回:
“的确,毕竟我很快就领到了救助金。”
我轻轻弯腰,脑袋不由得凑近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随后,温柔地开口:
“其实,那并不是一场意外对么?”
他感到喉咙发紧,急促地吞咽下口水,仍强装镇定地盯着面前的人,声线不稳:
“我不太明白你···啊啊啊啊!”
霎时间,我迅猛地掏出手,将早就拧开的液体,飞快地,精确地泼向他的眼睛。
他痛苦地捂住双眼,接连发出嚎叫,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辛辣的灼烧感和刺激感充斥着他的眼球,他痛得眼泪直接从眼角渗出来,含糊不清地质问:
“你对我的眼睛做了什么?!好疼···”
眼球太烫了,像是随时都会爆炸。
我笑着回他:“没什么啊,只是消毒用的酒精而已。”
顺带还灌了一点我特制的辣椒水。
看着他疼得浑身抽搐的狼狈样儿,我笑容更加灿烂。
“程修,当初有没有想过我爸爸也会感到疼呢?生生被挖下眼球,比你要疼上千倍万倍吧?”
我径直走到他身边,用力抓起他的头发,将他拖起来,再狠狠地砸在地板上。
笑得阴恻恻:
“当时,你们家的工厂恶意克扣我爸的工资,他一个穷人,没权没势,只是向你们讨要最基本的,本就是他劳动所得的回报,结果呢,你们十分挑衅地挖掉他的眼睛···”
他被我一连猛砸好几下,鼻头冒出血,额头渗出汗,眼睛疼得睁不开,嘴里只能发出痛苦的呻吟。
我抓紧他的脑袋,被迫让他后仰抬头,再倾身覆在他耳畔,温声细语地开口:
“他有什么错呢?他只是想拿回自己的钱,给一个可怜的孩子交学费而已。”
“但当时的你只是轻飘飘地说一句,随便他们折腾,就害得我爸爸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光明。如果不是听到他以前的同事跟别人吹牛,我至今都被蒙在鼓里呢···”
手腕用力,青筋暴起,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动作,地板上却开出一朵又一朵血花。
他俊秀的五官扭曲,变形,血与泪交织,糊满整张脸,丑陋至极。
他干裂的嘴巴嗫嚅着,似乎想要说话,我一把给他脑袋按在地板上,沉声说:
“时至今日,你和你哥哥对我们家做出的那些事情,有没有感到一点后悔呢?”
他的五脏六腑正不可控地走向溃烂,胃里的肠子被搅得稀碎,每一个细胞都在绝望中爆炸,陡然间,他笑出声,声音虚弱无力又磕磕绊绊:
“···于来,我哥就是你杀的吧?”
我温柔一笑:“是啊,他死前很开心呢,我向他表白,还假装要亲他,只是没想到下一秒就死在亲爱的女朋友手里了。”
他紧闭着双眼,有血痕从他眼下流出。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惨白与鲜红共舞,诡谲又美丽。
他似乎轻叹了口气:
“···是我低估你了。”
恭候多时的折叠刀从裤袋子里掏出,我另外一只手攥紧刀柄,贴向他的脖子,随后,我轻轻微笑,语气诚挚:
“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赵宣吗?看在我们同学一场的份上。”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每一寸呼吸都格外艰难。
慢慢的,从头到脚贯穿整个身体的疼痛,隐隐约约变得有些麻木,眼睛处的灼烧感慢慢降低,身体好像越来越轻盈。
一个熟悉又亲切的身影站在他面前,转过身,朝他笑得张扬又肆意,那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太阳。
哥哥走向他,伸出手,眉眼温柔。
哥哥笑着说:“阿修,我们一起走吧。”
他愣神一秒,随即勾唇轻笑,紧紧握住日日夜夜光顾他梦里的那人,一同笑着走向毁灭。
晚风吹过,
刀尖径直捅入少年的脖颈。
殷红的血像烟花一样瞬时绽放,坠落,最终隐入尘埃。
赵宣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屏幕上忽地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孟思远到我家来了,他手机丢了,有急事,快过来!】
她的心跳咯噔一下,唰地从床上坐起。
是程修发来的信息。
时间已经接近十点,这么晚了,孟思远突然跑他家去干嘛?
还有···他手机什么时候丢的?
放假前的那条消息真的是他发的吗?
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催促她赶紧起身换衣服。
随意套了件棉衣的她,跑到楼下玄关处正准备换鞋,从厨房缓缓走出来的新保姆关切地开口:
“小姐,那么晚了还出去啊?”
她正低着头挑选鞋子,下意识地回一句:
“嗯,刘姨你记得跟我妈说一声。”
说完,她猛地一回头,身子愣怔,眼前再也不是那张熟悉的面孔。
刘姨早就因为魏奇的事情辞职了···
她怎么会···
直到新保姆应声,她才如梦初醒般回神。
她轻轻晃了晃脑袋,打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家而去。
程杰家就在不远处,现在天气冷下着大雪,走路估计得要十来分钟。
大雪在冷风的裹挟下疯狂地飞舞,像无数只冰冷的小箭,无差别地射向每一个暴露在风雪中的人。
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加快步伐。
半晌,终于到达了程家的大门前,抬起有些僵硬的手,正准备按门铃,目光蓦地落在一条缝上。
她微微瞪大眼睛,门,没有关?
难不成是特意给她开着的?
她没有想那么多,径直将大门拉开,抬脚跨进屋内。
脚步刚刚落地,她猛地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怎么回事?
大晚上的怎么会有血的味道?
她来不及思考,连鞋都来不及更换,快步从玄关处走向客厅。
偌大的客厅里,没有一个人。
忽地,她的目光扫向地面,不远处的茶几脚下,有一个很像头颅的黑色东西。
心脏此刻扑通扑通地在剧烈鼓动。
她大气都不敢出,屏住呼吸,咬紧牙关,一点一点挪向茶几。
一步、两步、三步···
惶恐又不安的视线终于落定,地上那人瘫倒在一片血泊之中,一张脸狰狞得不像人样,脖子处开了个大口子,洁白的毛衣被染成血衫。
原本纤细的十指依次被斩落,根根分明地徜徉在血水里。
那一刻,她忘了呼吸,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
她只是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汗毛倒竖,腿深深扎根在地板里。
原来人在极度震惊和恐惧之下是完全无法呼救和动弹的。
“砰”的一声,
身后的大门被关上。
然后,一个清脆的脚步声正一点一点向她靠近,
跑啊!
快跑起来啊!
她在心里几乎失控地叫嚣着,可是身体的每一处像是变成了一根钉子,狠狠地钉在原地。
脚步声顿住,
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赵宣,我送你的礼物,还喜欢吗?”
毫无起伏的嗓音,宛如死神的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