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潜入
后金大营内，距离中帐间隔着百余米距离的一处帐篷内。
帐篷内浓浓血腥味和金石药物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帐篷内的几人对这浑浊且刺鼻的味道恍若未觉。
努尔哈赤躺在床榻上，面容枯槁，没了白日里的红润，左臂缠了厚厚的棉布，边缘被手臂渗出的血渍染红。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收回搭在努尔哈赤手腕上的双指，见老人默不作声，一旁站在床榻边上的男子面沉如水，开口询问道：“乃莫齐，大汗怎么样了？”
老人看着问话的中年男子，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男子眼神微动，挥手屏退了身边跟着的亲卫。
房间内，除了高烧昏迷不醒的努尔哈赤外，便只剩下中年男子和老人。
直到此时，老人才缓了缓吐了口气，眼前这个几乎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大阿哥，眉目间也是与努尔哈赤最为相近。
老人压低声音，“所幸今日刺伤大汗的矛尖上并未沾染污物，生血肉的药都上了，但毕竟大汗的年龄大了，能不能撑过去”
男子明白了老人没有说完的话，目光看向床榻上自己的父亲。
知道关于父亲的病情不能和自己其他几个兄弟说，八旗的几个旗主立场不明，自己除了嫡长子的身份外，并没有多余的优势。
男子面色露出一丝苦涩，或许在中原王朝自己能依靠嫡长子的身份登临宝座，但在部落以武立国的环境中，自己的战功并没有太多值得称道的地方。
帐篷内，烛影摇动。
老人把药物收回随身的木箱中，“大阿哥，不该说的话，老朽嘴巴会闭紧的。”老人有些艰难的起身，一旁的男子扶着老人走出帐篷。
另一边。
顾之几人越过栅栏，等落地才发现离着栅栏半米左右的距离，一根由牛皮细细搓成绳子系在两端，中间挂满了铃铛。
一丝冷汗从顾之的额角流下来，刚才如果动静大一些，惊动了巡守的士卒，自己区区九人，是逃不出后金大营的。
尤世功的亲卫队长叫肖猛，他从怀里拿出前几天埋伏在后金大营中细作给的草图。
将队伍中的九人分成三组，各自带着一个弓手。
肖猛，顾之和尤世城三人一组，看到这个配置，顾之也不由得感叹现代中的游戏都是来自于生活实际。
三人的组合中，射手，边路，加上自己这个万金油辅助，这样的搭配可以将效率最大化。
顾之看着其他两组，也是和这个相似的配置。
其他两组从肖猛这边拿了拓印的草图后，从另外两个方向潜行而去。
而顾之三人的首要目标还是大营的中帐。
一路上，顾之三人借着习作给的草图，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拨又一拨巡守的步卒。
后金大营南北长宽极大，东西长度将近六百米。正值深夜，三人一路潜行，除了寥寥几座帐篷亮着灯，大部分隔着帐篷都可以听见此起彼伏的鼾声。
沈阳城外的树林中，陈策拉紧缰绳，目光一一地从身后的骑兵脸上扫过。陈策表情不变，可心中仍是叹了口气。
即使是深夜，陈策依然能感觉到不少人眼神中的恐惧与抗拒不解。
等整装完毕，陈策没有做惯常的动员，六百余骑中没有火把照明，一是把沈阳城城墙上巡守的士卒发现这边的动静，二是为了最大限度的接近木桥不被值守的后金士卒发现。
所幸今夜月光蒙蒙，散去的云雾刚好给了陈策一大助力。
就在顾之等人朝着中帐潜行时，树林外，陈策的六百骑也朝着后金大营奔驰而来。
时间刚到子时，沈阳城内总兵府中。
窗柩上还倒映着尤世功的影子，屋内油灯未熄。
尤世功在屋内缓缓踱步，鏖战半日，本就疲惫不堪，但尤世功眼下丝毫没有睡意。
兵行险棋，尤世功也不知道自己走的这一步对不对。尤世功朝着东北方向看去，隔着十数里的距离，自己的胞弟按照预定的时间，已经潜入了后金的大营中。
没有退路，自己只能默默地等待消息。
就在尤世功思忖间，房门被人重重地推开了。尤世功皱眉看去，发现正是自己的副将。
不等尤世功呵斥，副将语气带着焦急和不安道：“头，城外的斥候回禀陈策驻扎的树林情况有些不对！”
“不对？有异常举动？”是想后撤？尤世功第一时间想到这个，本来江浙援军的数量不多，今日与周敦吉分道扬镳之后，实际上陈策剩余的士卒已经没有了左右战场的能力了。
所以陈策想着回撤也是正常的，只是这个时间点
副将压低声音，“城外的斥候也是咱们辽东里的老人了，虽然树林里火把的数量没有变化，但有一炷香的时间树林里似乎动静不小，窸窸窣窣的。因为陈策在树林边设有斥候，我们的斥候不敢离得太近。”
尤世功听着副将说的话，皱着眉。
陈策不论人品如何，但基本的行军常识是在的。
尤世功的心头掠过一丝不安，“去看看周将军睡了没？没有的话请他过来一趟。”
水越来越浑了。
后金大营中，顾之三个在离着中帐大约还有五六十米的距离停下了。
一路潜行过来，越是靠近中帐，巡守的士卒频率就越高。
而中帐周围，跟其他区域不同，而是清一色的带有统一图案的帐篷，想来都是努尔哈赤的亲卫。
看着中帐周围立满的火盆，火光辉映下，没有任何黑暗的角落。
这已经是三人最接近中帐的距离了。
肖猛朝尤世城点点头，尤世城连忙从怀里取出层层油纸包裹着的装有火油的罐子。把其中的液体细细涂在箭头上。
尤世城特意换上了自己少用的三石弓，短时间内，这种强弓尤世城只能拉开四箭。
等尤世城手中燃烧的箭头遥遥指向中帐时，大营内隔着两三百米的距离，隐约可以见到有火光闪动，不少士卒呼叫着往那处奔去。
尤世城没有多等，松手的瞬间，一抹火光穿过五六十米的距离，瞬间没入中帐之中。
而下一刻，中帐如同煮开的水一般，瞬间沸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