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清脆悦耳
日头过了正午，开始向西偏移。
沈阳城外，虽然后金八旗骑兵已经撤退了，活下来的士卒除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之外，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即使是主将秦良玉，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所猜想的原因。
只是知道先前若是再多一炷香，不，半炷香，那么局面就会呈现一面倒的趋势。
今日之后，或许就再没川西土司了。
看着几乎是随着后金撤退刚好赶到的援军，秦良玉强提起心力，带着剩余的土司士卒默默地救治伤员。
临近浑河边的低地上，看着剩余的几骑汇入后撤的八旗骑兵大部队中，尤世功并没有贪功追击。
而后撤的八旗骑兵显然是着急回到大本营，所以对不远处平行而过的尤世功百余骑并没有围歼的打算。
“大哥，你没事吧？”两方隔着数十步的距离，尤世城就翻身下马，朝着尤世功就跑去了。
看着向自己跑来的胞弟，本想伸出巴掌让他长长记性的尤世功，看到自己胞弟在跑动中难以掩饰的微瘸的左腿。
尤世功目光一柔，还是轻叹一声，下马朝着跑来的尤世城迎去。
拍了拍尤世城的背脊，尤世功眼中闪过欣慰，这小子个头都已经超过自己了。这几年自己把胞弟放到眼皮子底下看着。虽然身份上是总兵的胞弟，但却没有兵头的蛮痞。
见两兄弟寒暄完，马叔朝着尤世功重重抱拳，随即站回尤世城旁边。
此刻顾之也策马来到几人身前。
跟随尤世功远远衔坠着的百余骑辽东铁骑此时看到顾之，不少人眼中都露出了佩服和好奇，显然先前顾之那如天神降临一般的抛射，不少人都看到了。
军中不乏臂力出众者，但能将一杆长矛抛射的如此之远，简直是闻所未闻。
尤世功面容坚毅，两鬓中，几根斑白的发丝若隐若现，作为沈阳总兵，尤世功身上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这短短的几十步，顾之走的实在是有些牙疼。
先前跟尤世城吹出去的牛皮，这要是在当事人面前一对，自己的人设就崩了呀！
就在顾之斟酌着如何开口时，却没成想尤世功对顾之更是好奇，再近距离看到身形挺拔，猿臂蜂腰的顾之时，心中不禁起了爱才之心。
“林苑，把我行囊里的金疮药取来。”尤世功看到顾之腿上行走间还在渗血的伤口，马上吩咐副将取药。
“这次多亏了你呀。”尤世城重重抱拳，“不知兄弟先前那一矛”
军人习惯了直来直往，这次三方的协同，就是为了能钓出那尾大鱼。
如果努尔哈赤安然无恙的回到后金大本营，不说这次无功。
在场的大部分人反而会受到朝廷的问责，哪怕今日一上午的鏖战，辽东与川西的精锐几乎已经将战损比做到了一对一。
但尤世功心里清楚，对于稳坐庙堂的文官老爷们来说，大明的军队自然是所向无敌的，没有留下后金的大部队，就已经可以安一个上官指挥不当，士卒贪生畏缩的罪名了。
如果朝廷这次没有兵员补充或者援军，后金下次如果组织起像今天一般的攻势。
那么尤世功等人就只能困守沈阳城，没有力量组织反扑了。
所以尤世功问出了包括在场辽东铁骑在内，最关心的问题。
顾之没有急着开口，而是仔细的回想着先前那一矛掷出后的细节。
见此，尤世功眼中更是闪过了一丝赞赏，很多年轻人为了自证，却没有考虑到自己的答案或许会影响很多人的命运。
“斗胆问一句，刚才骑兵中间可是努尔哈赤？”顾之抬头看向尤世功。
尤世功眼中有着诧异，显然没想到顾之猜测到了这一点。
但还是并不否认地点点头。
“那一矛是伤到了，但是具体伤到了哪儿，伤得多重，我并不清楚，毕竟隔着距离太远了。”顾之轻声道，他又图不了大明朝的封功赏官，实事求是地说道。
“但他身旁的大汉拉了他一把，随后两人是共骑一马的。”顾之补充道。
尤世功的心情随着顾之的转折而高低起伏。
小伤的话需要共乘一马吗？虽然有这个可能性，但是确实比较低。
尤世功和身旁的副将对视一眼，写给朝廷的战报能有说的过去的地方了。
如今新皇刚刚登基，这几年后金在努尔哈赤的带领下几乎百战百胜。眼下哪怕只是伤到了努尔哈赤，对于天启帝而言，也是一个值得大书特书的喜讯！
“兄弟如今有什么打算？要不就留在沈阳城吧，如今世道乱得很，兄弟你气力过人，与其在市井中过日，不如就留在军营中。封官进爵指日可待。”一行人朝着沈阳城的方向赶去。
顾之转头看向尤世功，即使是在明末诸多位面之子出现的情况下，尤世功这一名字仍然占据了史书几行的篇章。
沈阳城能在后金的攻势中坚持到现在，或许一半的原因就在眼前的尤世功身上了。
听着刚才尤世功直接且显得干巴巴的承诺，顾之就知道尤世功是一个纯粹的武人。没有试探，没有言语交锋。
“我会再好好想想的，尤总兵。”顾之语气轻缓，没有直接拒绝尤世功。看着尤世功坚毅的脸上露出笑容。
顾之心中闪过一抹悲哀，大明朝这条注定要沉没的巨舰，带走了多少一心向国的文臣武将。
眼前的尤世功就是其中之一。
山坡上，五六百骑伫立着，横亘在尤世功等人和平野上的沈阳城之间。
等尤世功策马靠近，看清来人的样子，面容一冷，先前和顾之交谈时的笑意收起，眼里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机。
“江浙统兵，陈策，见过尤大人。”看着策马缓缓靠近的尤世功，陈策暗自打量着尤世功，希望能从脸上看出些好坏来。
尤世功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等到双方身形交错间，尤世功突然勒住缰绳，马儿打着响鼻停在了陈策身旁。
“陈统领先前可看到了后金与我们的交锋？”尤世功登上山坡，看到尸横遍野的平野，先前剩余的四百余辽东铁骑此刻也散落在平野四周，帮着土司士卒将尸体抬到一边。
于是看到这一幕的尤世功停下脚步。
陈策张了张嘴，还是开口说道：“看到了。”
尤世功点点头，随即猛地一巴掌抽在陈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