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离开北京的原因

    我们大队里的兄弟们都知道，在我们大队里，有两个人你是绝对不能得罪的。

    一个是我们特勤支队的支队长，四川人，姓王，我们一般都叫他王支队。那家伙在我们大队所有带兵干部里，根本就不能算是人，逮谁收拾谁的性格，你骂他是狗，狗都觉得自己冤枉。

    还有一个就是我们大队长的宝贝闺女，何小雨。得罪了我们大队长，他最多瞪你一眼骂你一句马拉巴子的，了不起屁股上挨一脚也就让你滚蛋了，事后一点事儿都没有，连个十公里都不会让你跑。

    但是得罪了王支队和何小雨他们两个，那就不一样了。

    我们在大队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跑过五公里，全部都是十公里武装越野起步。一天早中晚三趟，有时候半夜起来还得加个餐。至于说跑多跑少，全看干部们当天的心情如何。我之所以总是说我们王支队不是人，不光是因为他总是在格斗课上拿我当示范教材，更是因为他总是让我去跑十公里。

    开心的时候，我得跑一个十公里给他助助兴。不开心的时候，我更得跑一个十公里让他开心开心。可以说一年到头三百六五十天，除了我们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他没法让我跑，几乎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我刚当兵那会儿，觉得新兵的一千米考核是最难跑的。到了侦察连以后，才发现全副武装的五公里，根本就不是人干的事儿。后来进了我们大队，在特勤一支队遇见了王支队之后，我才意识到什么叫做地狱。

    我当新兵的时候，我们一般都是绕着整齐平整的操场跑一千米，就算是下连之前的考核，我们也是在操场上。后来我分到了我们团的装甲侦察连，我跑的五公里武装越野虽然说没在操场上，但是基本上也都是那种有道路的山路，就是跑的人多了就有了路的那种路。而且是越跑路面越平，跑到最后，其实也就和公路差不多了。

    可是等我到了特勤支队遇见了我们王支队，然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不仅武装越野的强度大了不少，难度也增加了不少。因为他让我跑的全是那种荒山野岭的羊肠小道不说，路面崎岖的程度根本就不是常人所能接受的。而且路面的起伏坡度也很大，经常六十度上六十度下，中间偶尔还会遇见几个大坑，一不留神就会把人栽进去，半天爬不上来。

    我有一次跑十公里武装越野的时候，就因为边跑边想着怎么给小菲回信，然后没注意我就掉到坑里去了然后我就没有再上来（真不是我逃避训练不想爬上来，是真的上不来。大夏天的坑里又潮又闷还有一种怪味，谁家好人愿意在坑里呆着啊）直到晚上晚点名的时候，我们陆排发现我不见了，这才想起来叫着兄弟们去坑里找找我，把我送到医务室躺了三天。

    就这样恶劣的路况，我还得按照王支队的要求全副武装背上背囊戴上钢盔。钢盔也不是我们大队统一配发的凯夫拉头盔，而是那种早已经退出现役的蒙着迷彩布的老式八零钢盔。重就算了，钢盔下面的带子还总是会勒着你。你还不敢松，你松了钢盔在你脑袋上直晃荡，跟顶个水缸似的你更没法跑。

    至于说取下来不戴，我从来就没想过。一是取下来背囊都里满当当的，我也不知道把它放哪儿，二是我们王支队那孙子阴的很。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会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埋伏着蹲你，被他抓到你没有戴钢盔，你之前跑的路程全都不算不说，他还会锤你一顿然后让你重新跑，一跑就是一天。

    所以一般情况下，我们兄弟们都不愿意得罪他。首先是因为我们大家都不想跑十公里，其次就是不想被他锤。

    然后就是我们大队长的宝贝闺蜜何小雨。那死丫头她不光爱记仇，她还会变着法地折腾你。你还不敢反抗她，你要是敢反抗她，她绝对能折腾你一辈子。在我过去长达十多年的军旅生涯中，我和何小雨我们两个之间，关于压迫与反抗的故事，绝对占了极为浓重的一笔，可以说是贯穿了我的整个军旅生涯。直到后来我离开部队不在她爸手下当兵了，她找不到我了，才算消停。

    于是这些警通中队的纠察们，看到何小雨放狗追我以后，就全都把头转了过去，装着没看见。而且更过分的是，带队的那个纠察班长，他还用对讲机通知了其他路上的纠察弟兄们，让他们绕开这个路段巡逻。

    最后还是我跑到了我们大队长的办公室，而我们大队长也刚好回来了，我这才算是躲过一劫。

    所以我不相信遇到这样的事情，何小雨她那个死丫头会选择忍气吞声，不给这只骄傲的小天鹅一个深刻的教训。

    果不其然，陆瑶琪在停顿了一会儿后，看着我继续说道：

    “王晓静的话音刚落，小雨气得站起来就要抽她，还好被我及时给拉住了。我说大家都是同学，你要是真把她给打哭了，人家去你爸爸那里告你一状，你怎么办？然后小雨想了想就说算了没有再理会她。

    可是大叔你想啊，这口气我们怎么可能咽得下去？王晓静她不就是仗着她家里有钱吗？于是我就给我爸爸的司机打电话，让他去王府井给我们一人买了一个限量款包包，而且我还让他一定要开着我爸爸那辆京a牌照的迈巴赫给我们送过来”

    “大叔，结果你就可想而知啦，”

    陆瑶琪的脸上浮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她笑着说道：“我爸爸的迈巴赫一到，我自然而然地就取代王晓静成了我们那次同学聚会的主角。几乎我们在场的所有同学都在围着我转朝我示好，他们都在说小琪原来你家里这么有钱哇，你真的好低调啊，不像我们有些同学，家里有点钱就开始显摆。

    大叔，你是没有看到当时王晓静脸上的表情，简直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一直到同学聚会结束，她都不敢再抬头看我一眼。毕竟大叔你也知道，在北京，迈巴赫虽然经常会见到，但是京a牌照的迈巴赫却屈指可数”

    我笑了笑，点点头，算是认同了陆瑶琪的说法。

    虽然我对车子的了解并不算太多，但是我也在网上看到过关于这款车子的介绍，知道它高达一千多万的高昂价格，就算是出手阔绰的煤老板或者是房地产商老板，估计也得掂量再三。更何况还有那块千金难求的京a号牌，在北京真不是你有钱就能搞到手的。

    陆瑶琪又继续说道：“我当时算是扬眉吐气了，不过后来想想，我那么做其实也挺没意思的。我觉得我和王晓静我们两个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她是一个虚伪又拜金的人，而我也不过只是一个靠我爸妈给自己撑场面的富二代。从本质上来讲，我们都是一些对社会没有任何贡献的蛀虫，我们活着的意义就是在混吃等死。所以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参加过同学之间的聚会，也没有和他们再联系过。我是打心眼儿里反感他们，觉得我们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一直到大学毕业，我也就只有小雨这么一个朋友”

    我沉默着，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在这个时候我应该说些什么。

    好在陆瑶琪也并没有询问我的意思，而是在小口抿了一口水之后，继续说道：“后来我们大学毕业了，小雨就不用说啦，她肯定是要去部队当兵的。她要是不当兵，何叔叔也不会饶她。而且小雨她个人也挺喜欢部队的，一直梦想着能够像何叔叔一样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我就不一样了，我这个人没有什么大的理想，也没有想着要回去继承我爸我妈他们的产业。我就只想找到一个舒服的地方自己一个人呆着，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至于说过得好还是过得坏，对我来说其实都无所谓。我本来就不是一个过分看重物质生活的人，吃海鲜还是吃窝头在我看来其实都一样。我觉得洛阳就挺不错的，很适合我。”

    陆瑶琪说完之后，扭头看向了我：“大叔，你呢？路上我问过你好多次了，但是你从来都不说。我们现在也算是生意伙伴了，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离不开谁。所以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为什么想要离开北京的吗？”

    我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双手抱着膝盖，看着街面上昏黄的路灯，犹豫了一下之后，我说道：“因为我在北京看不到生活下去的希望，也找不到我存在的意义。”

    “什么意思？”

    陆瑶琪愣了一下，不满道：“大叔，咱们还是不是朋友啦？我给你说了那么多，结果你就这样敷衍我？在北京，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看不到生活下去的希望，可是真正能够下定决心离开的人没有几个。所以我觉得，看不到希望并不是你离开北京的真正理由。大叔，我能看得出来，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你一定有很多事情瞒着我。”

    陆瑶琪说完以后便满怀期待的看着我，可能她觉得今天是我们在一起摆地摊的第一天，是一个适宜彼此敞开心扉告别过往，迎接新生的好日子。

    可是她并不知道，在北京的那段日子，是我这辈子都不愿意和任何人提及的伤心往事。

    我不想和任何人提起谢培培，我也不想和任何人提起闫晓宇。谢培培见证了我在北京的失败和落魄，而闫晓宇则是让北京那座城市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痛

    现在的我，只想在洛阳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好好地活着，用力地活着。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她们。

    我得让她们知道，离开北京之后，我们都将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