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被扼杀的梦
我没有立刻回复小琪爸爸这条微信，而是在心里反复琢磨着他话语背后的深层含义，琢磨着我到底要怎样做才能算得上是聪明，怎么做才能算是看个人的前程清楚。
实际上，自从我踏上洛阳这片古老的土地之后，我就有了一种远离红尘俗世，如梦如幻的虚幻感。
我感觉现在的我，就像是一个古代因为仕途不顺心灰意冷，从而选择归隐山林与世无争的高人雅士。在我眼里，政绩算什么，理想和抱负又算什么，和洛阳这片有着厚重历史的土地相比，不过只是些过眼云烟罢了。
我是打心眼儿里反感小琪爸爸给我说的那些话。
因为他的话，不仅彻底击碎了我这几天离开北京之后自欺欺人一样的梦，还直逼我的内心，让我看到了血淋淋的事实。我自己心里也很清楚，我不是真的不想进步，我也不是真的心灰意冷。看着和自己同时期上岸的人，陆陆续续升任科级正职副职，走上领导岗位，我的心里也不好受我也着急。
可是那里是北京，是一切权力的中心，是全国权力能量最为厚重的地方。
对于那些正治资源丰富的人来说，北京确实是一个可以实现他们远大理想和宏伟抱负的地方。
但是我呢？我只是一个受益于国家拥军政策，从而侥幸进入了国家公务员队伍的普通人。我没有他们二代三代那样丰富的正治资源，他们流的汗也比我洒的血要红。我也没有他们那样强有力的家庭背景支持，我的父母家人亲戚朋友也只是像我一样的普通人。我们主任刘毅是很器重我也愿意提携我，可是他也只是一个即将要退休离开权力中心的副局级干部。我终究还是得离开那里
我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犹豫再三之后，我决定还是不要和小琪爸爸把话说得那么死。
毕竟我在单位的辞职手续还没有办完，我们单位领导也没有批准我辞去公职。处于停薪留职期间，我还做不到和以前的生活完全断绝联系，我得给自己的将来留一条退路。
于是我拿出手机反复斟酌了语气后，我回复道：“叔叔，找小琪的事儿我只能说我尽力而为。要是能找到的话，我第一时间给您消息。”
见我的态度有所转变，小琪爸爸又顺势给我丢过来一颗糖衣炮弹，他说道：“小江，叔叔相信你。你在叔叔眼里也不是什么外人，等我和你阿姨我们到了洛阳之后，你就跟着我们一起回北京吧。”
我没有再回复他的消息，而是回到房间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我感到很憋屈，我也觉得很羞愧，我拿着手机，盘坐在床上看着陆瑶琪的微信头像看了好久，最终还是没有给她发微信。我是一个要脸的人，无论现在小琪爸爸说的再好听给过我再多的承诺，那也只是我万般无奈之后的一条退路。我现在的首要任务，还是得好好思考一下，如何能在洛阳开一家很赚钱的酒馆儿，让自己成为有钱人。
确定好未来的目标和发展方向后，我从手机里调出了洛阳市近几年发布的城市发展规划图和旅游交通路线图，开始反复查看以便加深记忆。
这是我在部队做参谋多年养成的良好习惯，也是我的个人爱好之一。每到一个新的城市一个新的环境，我都会第一时间找出当地的地图资料，并且尽量让自己做到烂熟于心。
地图为我提供了一个了解这些城市的途径，而通过查看各种城市专题地图，我不仅可以快速了解到当地的地形、地貌和城市发展规划，我还可以通过这些地图上所展示出来的丰富信息，进一步了解当地的文化、历史和经济情况，从而做出正确的规划和决策。
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亮子终于从外面回来了。
看到我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他便敲了敲我的房门问道：“兄弟，睡了吗？没睡的话赶紧起来，咱们一起喝点，就当给你接风洗尘了。”
我打开了房门，在亮子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留着脏辫和络腮胡，穿着铆钉皮夹克和破洞牛仔裤马丁靴的眼窝深陷颓废青年。
不过这个颓废青年明显没有亮子那样健谈，他只是不声不响地将他手上抱着的两箱啤酒放到了我屋里的桌子上，然后冲我简单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以后，便自己一个人靠着墙角的位置点了一支烟蹲在地上抽。
亮子将一只撕开的烧鸡和一包猪头肉丢到了桌子上，嘴里吐着酒气搂着我的肩膀对我说道：
“兄弟，欢迎来到洛阳！希望你在洛阳这个悠闲的不思进取的随遇而安的小三线城市里，能够赶紧忘掉那些大城市里虚假的繁华和孤独，重新开启自己的人生。今天晚上我和阿浪我们两个陪着你，咱们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不醉不休。”
我笑了笑，随即给他们表演了一手，在部队时候练就的徒手开啤酒瓶盖的绝活儿。
在他们的大力叫好声中，我开了两瓶啤酒，分别递给了亮子和蹲在一边抽烟的阿浪。接着我又拿出了晚上我在门口小超市里买的二锅头和花生米，笑着说道：“亮子，阿浪，我这个人不太喜欢喝啤的，所以我喝白的你们喝啤的，咱们三个随意。”
我们在昏暗的灯光中一边说着闲话一边频频举杯，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大半瓶二锅头就已经下肚，而亮子和阿浪他们也干掉了接近两箱的啤酒。
趁着酒兴，亮子忽然开口问我道：“兄弟，听你话里话外的意思，你是准备以后长期留在洛阳发展了，有打算在洛阳干点什么吗？”
我放下了酒杯，回忆着自己在地图上得到的信息，说道：“准备在洛阳这边先看看，考虑在洛邑古城或者是丽景门附近开一间小酒馆儿。”
亮子猛地将嘴里的酒咽了下去，瞪大着眼睛问我道：“兄弟，你确定你不是跟我开玩笑的吧？”
我笑着回道：“没开玩笑，我真的就是为了开小酒馆儿而来的”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一直在旁边蹲着抽烟喝酒没怎么说话的阿浪，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这个时候来洛阳开酒馆儿，真是有病。”
我不解地看了阿浪一眼，亮子接过阿浪的话，解释道：
“兄弟，你听我说，阿浪他说的没错，我劝你还是尽早打消在洛阳开酒馆儿的想法吧。洛阳景区附近的生意现在很难做。我就这么给你说吧，要是放在半个多月前，你在洛邑古城或者是在丽景门这两个地方开酒馆儿，占着附近庞大的旅游资源优势好好经营的话，说不定还真就让你赚到钱了
但是自从半个多月前，洛阳的新书记到任之后，不光是洛阳的小旅馆和小公寓全面停业整顿。就连洛阳各大景区附近的酒吧水吧景吧什么的休闲娱乐场所，也被强制关停了上百家
我听说，是因为上面领导准备整合洛阳的旅游资源招商引资，依托景区建设超大型休闲娱乐中心，提升城市形象规范旅游市场而且我还听说，洛阳现在之所以在景区附近大搞拆迁工程搞基础建设，就是为了给那些由资本控制着的大型酒店和大型娱乐场所入驻洛阳，提供便利条件和投资环境。
对于我们这些没钱没实力的小工商个体户，上面的态度就很模糊”
亮子说着又给自己把酒满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他接着说道：“所以说，在目前政策还不明朗的情况下，你选择在景区附近开酒馆儿，几乎就等于是在找死。不过好在你还算是比较幸运的，毕竟你的钱现在还没有砸进去。你要是像我这样，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押在了这个青年公寓上，你就哭去吧。真的会让你血本无归啊”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亮子这个黑灯瞎火的青年公寓，我虽然不知道他在这个青年公寓上到底投入了多少钱，但是粗略估计起码百八十万应该是有的，可是现在却是这副惨淡模样。
我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就是觉得个人的命运，在国家的大政策面前真的什么都不是。
一阵沉默之后，我举起酒杯感谢了亮子和阿浪的提醒，虽然嘴上说着庆幸，但是我的心里还是感到失望得不行。
我感觉我有点辜负了闫晓宇，虽然我现在人已经来到了洛阳，但是她生前所憧憬的生活，她生前做的那个关于洛阳的梦，还没有开始便已经被现实给无情地扼杀在萌芽的状态了。
可能是察觉到了我的失望，亮子搭着我的肩膀劝慰我道：
“兄弟，你也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儿。洛阳是一座包容性很强的城市，就算是你像我和阿浪一样一事无成，也没有人会看不起你。”
“在洛阳这个地方，你只要能管好自己不给社会不给国家添麻烦，你就算是给国家做贡献了。什么赚钱不赚钱的其实都无所吊谓。因为大家现在基本上都是这个吊样子，谁tm的也不会比谁强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