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用力绽放过后凋零的花朵
随便在房间里对付着吃了点东西之后，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便躺到了床上。
此刻，我身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独自一个人面对寂静的夜晚，我的心里忽然觉得空得厉害。
直到我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又起来喝了一杯酒，我才找到了一点活着的感觉。
我习惯性地将闫晓宇的手机从包里拿出来充上电，然后又拿起自己的手机，坐在床上，一边喝酒一边翻看着微信的聊天记录，想要找人说点什么。
可是我却发现，自从谢培培和我分手之后，我的手机就完全变成了一个摆设。即便是我现在到了洛阳，除了10086给我发来的“欢迎来到洛阳”的问候短信之外，就再也没有谁找过我。
我点开闫晓宇的头像，打开了她以前那个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一遍又一遍地看着。
我真的特别想她，很想很想我想在某个路边的烧烤摊上，或者是大排档里再和她喝上几杯。我想听她一边喝酒一边给我分享她在医院里遇到的那些芝麻绿豆大小的琐事，我还想听她喝醉以后，抱着我的胳膊醉梦朦胧地看着我，然后趴在我的耳边，用她们那边她自认为我听不懂的方言糯糯地说道，江南岸我好钟意内哇
窗外星光点点，寂静的夜色中，我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对过去的假设上。
假如我早一点看到那本日记，假如闫晓宇那天没有因为救人而牺牲，假如我能够早一点儿明白她的心思，假如我如她所愿很早就在洛阳开了一家很赚钱的小酒馆儿，假如我如约把她接了过来把那间小酒馆儿当成是我们的事业一样去经营，那么我们现在是不是就可以在洛阳过上她向往已久的美好生活？
可是这样的假设，除了让我在这个寂静的夜里越来越痛苦之外，没有一点现实意义。
因为即便是我现在再怎么后悔，即便我现在再怎么不甘，闫晓宇她也已经不在了就像是一朵用力绽放过后凋零的花朵，即便是来年再次萌生枝桠，也只能盛开在我有生之年永远都看不到的另一个世界。
继闫晓宇之后，我又想起了那个和她长得很像的女孩子，我忽然有点后悔当时没有留下她的联系方式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我只是想要再看她一眼，再看看那张我曾经无比熟悉的脸然后我又想起了谢培培，想起了如今不知道身在何处的陆瑶琪
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晚上的十点多钟，终于有人联系我了，不过却是一个我到了洛阳之后极力想要避开的人。
说实话，自从那天在邯郸答应小琪爸爸要做他在小琪身边的内应之后，我其实就挺后悔的。
因为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弄清楚自己对于陆瑶琪这个小丫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想法和态度。
从北京到洛阳的一路上，除了在天津被她下药的那个早上，我有无数个机会可以甩掉她独自来洛阳。但是我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那样做，甚至为此我还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带着她一路同行。
比如说，我觉得她很像我的一个小妹妹，又比如说我觉得她需要我，就像是我们在路上遇到的那个和闫晓宇长得很像的女孩子一样。如果没有我的及时出现，那么在那样恶劣的一个雨夜里，她就只能被动的在路边等候道路救援。
在手机铃音响到第三遍的时候，我终于按下了接听键。
小琪爸爸在电话里急切地问道：“小江，我是小琪爸爸。你和小琪你们两个到洛阳了吗？”
我说道：“到了，我们傍晚时候到的。”
小琪爸爸又问：“那你和小琪，你们两个现在在一起吗？”
我回道：“没有，我们到洛阳之后，就各自分道扬镳了。”
电话那头足足沉默了有十几秒的时间，我才听到小琪爸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接着他便唉声叹气地对我说道：
“小江，你看看你，你让我说你点什么好？我叮嘱你了多少遍了，你怎么就是要把我的话当成是耳旁风呢？我让你跟着小琪，就是想着我们到洛阳的时候有个照应，能让我们在洛阳找到小琪。可是你倒好，你现在给我说你们两个分道扬镳了，你这不是打乱了我的计划吗？”
我不满道：“陆叔，咱们说话总得讲点道理吧？首先小琪她是一个女孩子，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吃喝拉撒睡都和她形影不离吧？再说，她是一个大活人又不是一件死物，您的闺女您难道还不了解吗？她要是存心想要躲着我，您觉得我还能跟得住她吗？”
小琪爸爸急道：“那怎么着你们也得保持着联系吧？你总得知道小琪她到了洛阳之后去哪了吧？”
我沉默着不说话，小琪爸爸更急了，他说道：“小江，这样，我和小琪妈妈我们尽量下个礼拜前赶到洛阳。趁中间还有一段时间，你赶紧去帮我们找找小琪，和她保持着联系。只要我们到洛阳的时候能够找到小琪，你就算帮叔叔一个大忙了。”
说完，他又说道：“小江，你是一个聪明人。咱们叔侄儿俩，今天就关起门来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你想想你从部队转业到地方都多少年啦，按说你的能力和工作经验早已经能够胜任领导岗位了。可是你想想，为什么直到现在你还一直在原地踏步？说到底啊，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这边想要讨好，那边也不想得罪，做事情八面玲珑，这种心思在你们年轻人身上可要不得。年轻人要敢于担责任，敢于站队，不要瞻前顾后的有什么顾虑。有些锻炼的机会该争取的时候，还是应该积极去争取的。”
我没有想到，即便我如今已经远在洛阳，我还是会受到来自千里之外官场的诱惑。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小琪爸爸他是做什么的，我也从来没有问过。但是从他刚才的话语中，我还是不难看出他在北京的能量之大，甚至大到可以左右一个副科级干部任命的地步。
在我们国家公务员的晋升体系中，副科级是一个重要的分水岭。能不能担任具体的领导职务，直接决定了你未来进步和成长的上限。
体制内从来都不缺乏优秀人才，如果这种事情放在我和谢培培分手之前，面对这样的一个机会，面对这种优厚的正治资源，我一定会欣然接受，并且鞍前马后在所不辞。我相信我一定会这样干，我肯定会这么干。尽管在担任副科级干部职务之后，我在北京可能依旧还是会过得很拮据，可能依旧还是买不起北京的房子，但是至少不会像以前我在单位里做办事员时候一样，根本就看不到买房的希望，更别说娶谢培培为妻了。
我这样说，可能很多人会觉得，买房并不一定是人生的全部意义。
但是身处北京那样的一座极其物质和市侩的城市，你如果没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像样的房子，你可能根本就不会有爱情。或者即便是你有爱情了，等到了要谈婚论嫁的时候，你又凭什么去娶人家？凭你在北京那烂大街的干部身份吗？这不是在说笑的嘛！北京又不是我们县城那种小地方，只要有个干部身份，别人就会高看你一眼。
很早之前，我就听我们主任刘毅给我说过一个词，叫做过河之鲫。
那时候我刚离开部队转业到地方，我们喝酒的时候，我们主任刘毅逐渐离开了酒桌，他手里端着酒杯踱着步走到我跟前侃侃而谈，对我慷慨激昂道：
“江南岸，随着近些年我们国家考公热的兴起和公务员待遇的不断提升，逐渐吸引着社会上不同专业不同领域的高素质人才汇聚一堂，为我们国家的现代化建设和社会的稳固发展积极贡献力量，在各自岗位上发光发热。
我们国家的公务员队伍也在不断壮大，如同一股强大的洪流，浩浩荡荡，横扫一切发展中的阻碍，势不可挡。
其中有些公务员因为自身的努力或者是幸运，走上了领导岗位，站到了时代的潮头之上，逐渐成长为我们国家的栋梁和社会的中坚力量，成为时代的舵手。
只是在这潮头之上，看似风光无限，权力无限，机遇无限，其实也是风险无限，斗争无限。
北京市下辖16个区338个乡镇街道，加上各部委机关和各地驻京机构，不但组织机构庞大，官员的数量也是极其惊人，犹如过河之鲫，多如牛毛。每个同志都在改造自己提高自己，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我相信我们主任刘毅说的是真的，而闫晓宇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拼命地劝我离开北京。
想到这里，我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我说道：“陆叔，我暂时不想回北京了，我觉得洛阳其实挺好的。”
我挂掉了电话，起身来到了院子里，坐在水井边那张破旧的老式躺椅上，一边抽烟一边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发呆。
片刻之后，小琪爸爸又不死心地给我发了一条微信，他在微信里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
“小江，北京是我们国家的首都城市，而洛阳只是河南省的一个地级市。你知道去年国家统计局统计，两个城市之间的gdp相差多少吗？足足相差三万六千多亿元！那可是真金白银，是实实在在的钱，是实实在在的正绩。
我们看别的事情也许可以模糊，但是看正绩，看个人的前程一定要清楚。
你好好想想，你在洛阳你能有什么发展前途？叔叔相信你是一个聪明人，北京才是能够实现你正治理想和正治抱负的地方。未来能走多远，全看你自己如何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