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生与死的瞬间

    我努力的回忆了一下，好像我在以往的影视剧中，确实看到过类似的镜头。大概就是导演通过演员的站位和摄影师的拍摄技巧，给人营造出一种互相亲吻的感觉，但是却并不是真的下嘴。

    于是我也照葫芦画瓢的半侧着身子挡住了陆瑶琪，然后正了正头顶的双翅乌纱帽，我俯身轻轻地托住了陆瑶琪，低头做出亲吻她的造型。随着我们唇与唇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陆瑶琪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在这个让人想入非非的距离内，我看到她的脸颊羞红眉毛微颤，我的心也跟着不争气地噗通噗通地颤了起来

    这时候，楼下又传来了安安的声音，她喊道：“小琪，你和江南岸你们两个能不能往外面再稍微去一点点，尽量靠着城楼上面的护栏？刚才江南岸头上的乌纱帽挡住了半个夕阳，效果不是很好。”

    我扶着陆瑶琪站直了身子，探出头往外面看了一眼，忍不住我就咽了一口口水，心惊肉跳起来。

    此时，我和陆瑶琪我们距离护栏的距离已经不足半米，我用脚蹬了蹬嘎吱作响的木质护栏，又看了看护栏底部已经露出大半截的生锈铆钉，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我急忙冲安安喊道：“安导，要不你们在下面把镜头调整一下角度吧。我们不能再往外面去了，这上面的护栏根本就不牢靠，我们会掉下去的！”

    陆瑶琪转过头看了一下我们和护栏之间的距离，也冲安安喊道：“安安，你不用搭理他，我们距离护栏还有一点距离，我再往后面退一点。”

    “行，小琪，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实在不行，我可以让摄像后期用修图来完成。”

    陆瑶琪点了点头，她再一次抓住我的胳膊，看着我，对我语气坚定地说道：“大叔，我们再往外面去一点。”

    我顿时就搞不懂了，我不明白陆瑶琪为什么一定要拍这样一张照片，甚至不惜以身犯险。

    在我看来，这根本就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但是我深知以陆瑶琪的倔强脾气，她既然决定了就一定会去做。所以我也只能战战兢兢地配合着她，一点点地往外挪动着脚步

    终于，在我们即将接触到护栏的时候，陆瑶琪停了下来，她的身子开始微微地往后仰，而我也开始用胳膊用力地揽住她的腰肢，将她的身体重量全都集中在我的臂膀之间，慢慢地伏下身子，摆出亲吻她的造型

    随着安安的一声完美，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就在我准备拉着陆瑶琪起来的时候，我最担心的事情在下一秒还是发生了。

    在陆瑶琪起身的时候，她的高跟鞋好像是被卡在了木质走廊的缝隙里。我看到她的脚下忽然一绊，她试图用力挣脱，然而这一动作却使得她的脚下失去了平衡。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倾斜，朝着护栏的方向猛然倒去。

    我被她吓得心肺俱裂，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我的心跳急速加快，大脑几乎就成了一片空白。也来不及思考和犹豫，我本能地伸出双手，直接用最快的速度拉住了她。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和木屑的纷飞，我们的身体顿时就重重地撞到了原本就裂痕遍布的木头护栏上，接着便不受控制地斜着朝外飞去

    就在这惊心动魄的一刻，无数过往的画面在我的心头闪过。我想起了林小菲，我想起了闫晓宇，我想起了我们一起经历过的那些灿烂的岁月，想起了闫晓宇她还没有完成的梦

    我的心头猛然一震，下意识地就伸手抓住了房檐上一根距离我最近的电缆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和背部传来的剧痛，老旧的琉璃瓦片在我们的身旁纷纷落下，我将我们身体的全部重量，全都集中在了那根救命稻草一样被我抓住的电缆上，终于赶在电缆崩断之前，堪堪稳住了身形

    丽景门二楼的房檐上，我惊魂未定地重重喘息着。陆瑶琪也没有了刚才的勇气，她紧紧地抱住我，像只考拉一样挂在我的身上，一脸惊恐地看着我和被我紧紧抓在手里的那根电缆。而在楼下的安安和亮子等人，也被这惊险的一幕吓得够呛，全都脸色煞白地看着大半个身子都挂在城楼外面的我和陆瑶琪

    我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在我怀里瑟瑟发抖的陆瑶琪，我嘴上还不忘埋怨道：“小琪，看到了吗，就是这根电缆救了你的狗命！刚才是真特么的险啊，你想想，我刚才要是没抓住它，你能想到是什么样的后果吗？你死了不要紧，我特么的我还没活够呢”

    陆瑶琪没有说话，也没有了之前那种满不在乎的模样，她只是将她的头深深地埋进了我的怀里，身体还在不住地发抖着。我的心中顿时就生出了一种不忍，刚准备出言宽慰她几句，我忽然又听到一阵细微的砰砰声。我意识到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我们还没有真正的脱离险境。

    果不其然，就在我抬头的时候，我忽然看到我手里电缆的卡扣正在一点点的脱落，我急忙冲下面还在站着发呆的亮子等人喊道：“亮子，安安，你们别特么的看了，快来把我们拉上去！”

    在我的暴喝声中，亮子和安安等人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们急匆匆地上楼，赶在电缆卡扣完全脱落之前，将我和陆瑶琪拉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我有点近乎虚脱地躺在丽景门宽厚壮阔的城墙上，看着城楼下被摔成碎片的琉璃瓦，我的心里却比刚才命悬一线的时候，要更加害怕了。

    这是我离开部队之后，我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体验。其中的惊险程度，完全不亚于我和小菲我们在黎巴嫩维和时期所经历过的一次生死时速。只是那时候我还在部队，我的身边还有小菲。我的肩上有责任，我的心中有爱，所以我并不会觉得害怕。因为我知道，即便是我那时候真的死了，那我也是烈士，国家和军队自然会照顾好我的父母。我的那些兄弟们，我们的那些战友们，他们也不会放任我的父母老无所依，老无所养。这其中包括我们王支队，虽然他在部队的时候总是会揍我，总是会想着法的捶我，而我也总是骂他，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成为可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弟兄。

    但是现在，我已经离开部队了，我的身边也没有了小菲

    我忽然意识到，就算我刚才真的死了，恐怕真正会伤心会难过的也只会是我的父母。其他人最多也就只是会同情我的遭遇，在我的葬礼上为我掉几滴真情的或者是假意的泪水，然后就会回归各自的生活。他们可能会在某个和我有关的瞬间忽然提起我，可能会在某些场合偶尔提起我。但是一段时间之后，我这个人，我所做的那些事情，就会被他们彻底的遗忘在角落，就像我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就像我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那么，谢培培呢？她在得知我死亡的消息之后，她会不会发自内心地为我感到难过？

    想着想着，我的心里忽然充满了失落。

    我想了很久，我也难过了很久，因为我发现，直到现在，我在我的内心深处还是更加在意谢培培对我的态度。于是我就更加难过了，因为我知道，在我们分手了之后，她在成都也许很快就会找到新的男朋友，找到新的爱情。她也许很快就会嫁人，很快就会和别人组成新的家庭，然后结婚生子。到了那个时候，我这个前男友在她的心中又还能有多少分量？到了那个时候，我是死是活，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只不过是一个注定要被她遗忘的男人罢了

    一行眼泪从我的眼眶无声地滑落，我流着泪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就这样足足过去了有二十多分钟，我们大家才从刚才的惊险中回过神来。看着丽景门城楼断裂的护栏和地上摔得稀碎的琉璃瓦，以及耷拉下来的电缆，每个人都觉得后怕不已。除了安安旗下的那个摄像师，他竟然出于职业的本能，将我们摔倒时候，我牢牢抱住陆瑶琪的那个瞬间用镜头记录了下来。

    他说，这是他从业以来，拍过的最感人的一个镜头。如果将来拿到摄影展上参加比赛，一定能赢得大奖，因为这些镜头实在是太可遇不可求了。

    为此他还表示，他愿意主动承担这次修缮丽景门的所有费用，也算是他为了艺术做出的牺牲了。

    有了这个惊险的历程，接下来几天的拍摄，我们就变得格外保守起来。

    从应天门到明堂天堂，再到天街和九州池，我们尽量都挑选一些中规中矩的没有危险的场景来拍摄。虽然成片的效果远没有我们在丽景门时候那么惊艳，但是相对于我们人身的安全来说，这也算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