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挨了一巴掌
想着想着，一种困意席卷我的身体。在这种困意的袭扰下，我渐渐进入了梦乡。
按照以往的经验，我一定会在梦里再次看见自己的过往，看见那些曾经让我痛彻心扉的刻骨铭心的人和事。
可是在这个很平常的夜晚，我却出乎意外地没有梦见我的部队，我也没有梦见那些我们曾经发誓要在一起同生共死的兄弟们，甚至我都没有梦见林小菲和闫晓宇，更别说给过我切肤之痛的谢培培。
出现在我梦里的是一袭华丽的镶金绣银的明制嫁衣和十里红妆，整个洛阳城都成了我梦里十里红妆的背景。我梦见了陆瑶琪，梦见了八抬大轿和高头大马。穿着凤冠霞帔新娘嫁衣端坐在轿子中的陆瑶琪，飞翔的凤凰一样飞到了我的面前，然后狠狠地一巴掌把我从梦里抽回了现实。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间，此时已经是早上的六点多钟了。我的手机里多了条来电提醒，是陆瑶琪爸爸打来的。不过因为我习惯性睡觉时候把手机静音，所以我并没有听到。我看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并没有立刻回过去，而是起床精神萎靡地下楼去了院子里。我躺在井边那张阿浪经常躺着的那张老旧躺椅上，看着头顶将明还暗的天空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才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等到一支烟抽完，天空渐渐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我的精神也好了很多。
一轮朝阳挣扎着跳出厚厚的云层，我用冰冷的井水洗了一把脸，等到自己彻底清醒之后，我拿出手机给陆瑶琪的爸爸发了一条微信：“叔叔，有事儿吗？”
陆瑶琪爸爸很快就回复了：“小江，你现在说话方便吗？我托你办的事情，你到底有没有放在心上？”
我回道：“叔叔，我这一天啥事儿都没干，净盯着你家陆大小姐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放在心上啊？”
稍微停顿了一下之后，我继续说道：“真的，叔叔，我现在都恨不得能给小琪身上装一个gps定位，一天二十四小时监视着她。然后把她每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话和什么人见过面，统统都汇报给您可是叔叔，我们平心而论，小琪她毕竟是您的亲闺女。您觉得您这么做真的合适吗？”
陆瑶琪的爸爸应该是被我问住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复我。
就在我准备放下手机的时候，他忽然把电话打了过来。
我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等着铃音响到第三遍的时候，我才按下了接听键。
陆瑶琪的爸爸急不可耐地说道：“小江，我知道这件事情让你觉得为难。所以呢，我和小琪妈妈我们刚才又商量了一下，决定提前去洛阳把小琪给带回来。”
我愣了一下，问道：“能有多提前？”
陆瑶琪爸爸想了想，说道：“我们打算这个周末过去，你确定你能联系上小琪吗？我们到洛阳之后会给你打电话，你想办法把小琪给我们带过来，其他的事情就不需要你管了。当然叔叔不会让你白忙活，作为回报，叔叔之前答应你的还作数。你要是愿意的话，就收拾收拾东西，这个周末跟着我们一起回北京。”
我说道：“我确定，昨天下午我们还一起在洛邑古城门口摆地摊呢。到时候你们来洛阳了，我肯定能帮你们把小琪带过去。至于回报就算了本来昧着良心这种事情放在我身上就挺不好受的，我要是再要你们的回报了，就显得我更加不是个东西了。”
“摆地摊？你们这不是瞎胡闹吗！”
陆瑶琪爸爸应该是很生气，他的语气一下子就变得严厉了起来：“小琪不懂事，难道小江你还不懂事吗？小江你说起来也算是一个科级干部，不想着趁着自己年轻多进步进步，反而带着小琪在洛阳跟着一群烂木头混在一起，以后能有什么出息？传出去你们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前途还要不要了！”
我毫不客气地回怼道：“叔叔，你是担心小琪，还是担心小琪这么做会有损你的名声？”
陆瑶琪爸爸被我的话给噎住了，半天才说道：“小江，叔叔也劝你一句，你现在还年轻，人在年轻的时候，一定要做一些年轻人该做的事情。你看看现在但凡有点志向的年轻人，哪个不是削尖了脑袋往大城市里跑？你再看看你们，你和小琪你们两个窝在洛阳那种小地方，除了混日子以外，对你们将来的人生能有什么帮助？小江，叔叔是过来人，听叔叔一句劝，人活着啊不要总想着混日子，小心哪天日子把自己混了。”
这一次我没有再反驳陆瑶琪爸爸的话，而是认真地思考了起来。我想起了亮子想起了阿浪，他们是我在洛阳认识的第一批年轻人。我从他们身上确实看不到什么奋斗上进的意思，他们一个颓废，一个愤怒，提到现实不是在怨天尤人就是在自怨自艾。这让我忍不住地心生疑惑，到底是他们的精神已经烂掉了，还是说他们已经超脱了世俗的价值进入了一种全新的境界。
我不明白。
结束了和陆瑶琪爸爸的通话，我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是觉得心里有点堵，以至于我在抽烟的时候都有了一种胸闷气短的感觉。我放下手中的烟，看着灰白色的烟雾从我的指尖飘散最后融进半灰半蓝的天空中，一时之间，我竟然不知道自己带着陆瑶琪一起来洛阳到底是对是错了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早上的八点，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了，陆瑶琪的电话准时响起。她在电话里告诉我说她已经到洛邑古城准备出摊了，让我赶紧出门，她在昨天我们摆地摊的巷子等我。我在电话里犹豫了很久，最后我对她说我不去了，接着便关掉了手机半躺在躺椅上持续发呆。
我还没有想好自己此时该怎么去面对她，我也没有想好当她爸妈到了洛阳之后我该怎么对她说，又该用一种怎样的借口把她骗过去。
有那么一瞬间，我相信她一定是真心地想要和我一起留在洛阳。我的口袋里到现在还装着她昨天晚上给我买的薄荷味口香糖，我知道我是对她心中有愧才会做那样一个梦，才会在梦里挨了她狠狠的一巴掌。其实无论她是留在洛阳，或者是回到北京，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影响。
我确定我不是在为自己开脱，我的愧疚感只是因为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她为了能够留在洛阳而做出的种种努力，却未曾亲眼见过她在北京的生活。我没法判断我联合她爸妈一起将她骗回北京，会不会对她的明天对她的未来更加有利。
但是我知道，她一定会恨我。
日上三竿的时候，亮子终于起床了。看到我还在躺椅上躺着，就随手丢给我一支烟，然后问我说今天怎么没有和妹子一起出去摆地摊。问完之后，他也没等我回答，又一本正经地对我说道：“兄弟，哥们儿现在手上有个大活儿，我觉得挺适合你的，你接不接啊？”
我接过亮子丢来的烟点上，心里却有点犯嘀咕。我和亮子满打满算认识也不过才几天的时间，这哥们儿怎么会知道什么样的活儿是适合我干的？带着这样的疑问，我笑着问道：“什么活儿啊？首先声明，违法乱纪伤风败俗的事儿，哥们儿可不干啊。”
亮子笑骂道：“你看兄弟我像那种伤风败俗的人么？”
“不是像，是根本就是。”
我瞥了他一眼，点点头笑道：“你要是不干点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儿，都对不起你现在的形象。说说吧，到底是什么活儿啊？”
“卧槽，敢情哥们儿在你心里的形象，就这么不堪啊！”
亮子笑着拍了我一巴掌，然后在我旁边的井口坐下，翘着二郎腿解释道：“其实也不是兄弟我的活儿，是我朋友安安的。她是做广告传媒的，刚刚接了一个婚庆公司的活儿嗨，说白了，就是帮婚庆公司拍一个宣传片
江南岸，你也知道，洛阳现在的汉服市场火爆的一批，很多小情侣来洛阳玩都是为了穿着汉服拍照的。那个婚庆公司的老板，就想着让我朋友帮他们公司搞点古装婚庆的素材，给他们公司做做宣传，拓展拓展新业务。
他们没有别的什么要求，就是安安的工作室找两个形象好气质佳的模特，穿着汉服在洛阳各大景点拍几个婚庆主题的视频发给他们就行了。不让你们白干，一天给你们一千块钱。我一寻思这好事儿也不能便宜了外人，我看昨天和你一起摆地摊的那个妹子就挺合适的”
“亮子，你的意思是让我和小琪一起拍？”
亮子吐了一口烟气，肯定地点点头说道：“对，但是兄弟你千万别误会。我这不是在肯定你的个人形象和气质，这个宣传片主要就是为了突出新娘的妆扮，你就是当个背景板，基本上不用你露脸。”
我笑道：“再怎么说哥们儿也是纪委陈道明，怎么就连露个脸都不配了？”
亮子哈哈大笑道：“行，那咱就这么说定了。你先和那妹子商量商量，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