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章 西关城
在驿站休息了一夜
翌日晌午他们临近了西关城。已经看见不远处的西关城在天地相接处若隐若现。
忽然,忽延载耳朵抽动了一下,他屏气凝神。是马蹄声
“有马群向我们这个方向赶来,”
果然,在天地相接处,十几匹疾驰的快马飞奔而来,被扬起的的尘土淹没了半个身子。
赵凤随寻声望去,心中疑虑,此地已接近西关城,不会是截道的马贼。那这些人是?
那些马的速度极快,已是转眼功夫,便到了他们的眼前。他们勒停马匹,翻身下马,左手贴于胸前,对着忽延载弯腰行礼。
为首之人身量挺拔,看上去比阿载年长一些,自眼睛一下面部被蒙住,看不清容貌。不同于大靖人人玉冠束发,他们的头发编织成细小的辫子垂在胸前。
为首之人皱着眉头单膝下跪,解开面罩。言辞恳切说了一些什么。
赵凤随虽是没有听懂他们的话语,看他们恭敬的神态,这些人怕不就是阿载口中的族人吧。
“你告诉父汗,不要担心,我去西关城游玩几天,不日便回”忽延载策马上前。
为首的人面露难色,说着似乎并不熟悉的言语,一字一顿,“大汗很担心你,不要让我为难”
忽延载有厉声说了一些本族的言语,
地上的人恭敬的低下了头,不再言语,却也没有让步的意思。
“阿载,这是要接你回去的人吗”赵凤随打破了僵着的的气氛。
忽延载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缰绳。
赵凤随眼神有一瞬间的黯淡,随即笑着说“阿载,你看他们都拦着我们的去路了,随他们回去吧,我们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他看了一眼赵凤随 没有说话,调转马头,身后的一群人也翻身上马,随他踏马而去。
谢礼早早的把头 探出帘子,“忽延哥哥不和我们一起去西关城里吗”
赵七也探出脑袋,不解的问“就这样走了”
离去的马极快,刹那间留在赵凤随眼中的就只剩点点身影。“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远处的落日已经西沉,他有点怅然若失。话都不留一句的吗?他狠狠扬了一下马鞭,身下的马飞奔向着西关城的方向奔去。
“我还想到了西关城,先生见了他,肯定会喜欢他的”谢里看着远去的背影有些失落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他还是很喜欢这个哥哥。
“你看,那是谁”谢里欣喜的叫道,马车后面的扬尘中,少年策马追了上来。
追至和赵凤随并肩的时候停了下来。
“阿载,什么时候教教我,你们部族的语言,”赵凤随的嘴角翘起。用拳头抵了抵鼻尖。
“你想学,叫声师傅,随时都可以”手指在胸前的小辫子上卷了卷。
他们望着已经近在咫尺的西关城的城门,快马扬鞭。
到西关城几日,谢里早早就去拜见了先生。
可是赵凤随任却整日拉着忽延载到处吃喝玩闹,他知道他的好日子也就只有几天。
每次被谢里提及,他都有各种的理由搪塞过去。能躲一天是一天。
这不,这一天还是来了。
寻着窗头里望去,拿着书册立于案几前的人清隽儒雅,面容清冷,偶尔负手闲庭信步,自成一种风流之态。
学堂里时不时的传来稚子稚嫩的齐声诵读声,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礼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阿随,他们读的文是什么意思啊”
两人坐在学堂前大树的枝丫上,晃动着双腿,
“这是大靖读书人的毕生理想,”为天地,为家国,为万民,为往圣。
看着忽延载听着入迷的的样子,心道,难怪谢里说先生会喜欢他,
“这位先生的学问好吗?”
“当然好啊,这张先生,学问博古通今,是我大靖最有名的大儒,天下人都以能拜他为师为荣”赵凤随一脸骄傲的说着。
张疑大靖前国学院的院长,可谓是桃李满天下
,后受皇上的器重,召入宫中教授当今太子和皇子。
可也是不知为何,五年前突然辞官归隐,来到这边陲西关城,当了教书先生。
“那他我们部族的大巫师一样,都是最最有学问,最受受尊敬的人”
“那我可以拜他为师吗”忽延载问的一脸虔诚,
赵凤随满脸疑问,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还有这份心思,“拜先生为师,?”
“如果先生答应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可学问再好,也没有上阵杀敌来的痛快”赵凤随有点不明白了,那个男儿不是向往上阵杀敌,建功立业 ,
“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啊”
“小公子,在树上,干什么呢,还不下来”张载在大树下负手而立,抬眼看着高坐在树杈上的两人,言语温和。
赵凤随叫了声“先生”两人跃下树来。
“怎么,是被谢将军赶回来了”张载脸上挂了然的笑容,
赵凤随眼光的余角就看到了趴在窗口的谢礼望向这边的头。
谢里这个臭小子,交代了有交代,还是把他出卖了。
“我是想先生和范大人了,想回来看看”赵风俗双手交叉,弯腰行了个恭恭敬敬礼。
接着他拉过忽延载 的手腕把他往前扯“先生,这是阿载,北幽关外结识的”
“先生”忽延载学着赵凤随的样子也恭敬的行了个礼。
张疑清瘦儒雅,对着他点头,笑的温和。让人如沐春风,与他心中教人诗书的先生严肃的面容相去甚远。
“晚些时候,我要去范大人那里去商谈一些事情 ,你们要一同去拜访吗”
“先生,”赵凤随已经挂上了他的手臂,似撒娇似的的摇了摇。
“谢里说的事情,你不要告诉范大人,谢里知道的都不是实情”
“雁回楼的事情吗”张看着他,脸上的笑,依旧是那样的温和。
可这笑却在赵凤随那里,与南都宫中那张清冷狡黠的笑容重叠在一起,他顿时只觉得周遭的气温都下降了不少。
忽延在看着,这是在撒娇?
这一幕是那样 不合理,却有说不上来的和谐
他们去的时候,仆人说范大人不在府邸,还在军营未归。
军营在西郊他们来时正好是落日时分。这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荒凉边陲之地,生出别样的美来,
各军寨首尾相连,自成一道道坚固的防线,耸立在边境之上,操练将士,杀声震天。
拜见过了范大人,张疑和大人还有话要说,他俩来到校武场闲逛。
忽延载看着不远处正在和张疑说话的范大人“这范大人,真不像名震西锤一带的大将军”
“你还知道范大人”赵凤随随拿起操练场边的长枪把玩着。
“大巫师曾说过说,大靖的范正将军,名震西北,令别国闻风丧胆,”可是今日见到的范将军,既没有部族那些粗壮野蛮的武人之姿也没有杀伐凌厉之气,反倒是多了一些书卷气。
赵凤随知道他疑惑的是什么,确实,范大人和世俗心中的武将的形象相差甚远,
他边说边耍动这手中的长枪。“范大人是文人出身,他是靖宁十一年的状元,后官至宰相,后来才来到这西关城当了将军的”
忽延载退后一步躲开他手中的飞舞的长枪
见他躲开,赵凤随突然就来 了兴致“范大人可是文能治国,武能上马定乾坤的不世之材”手中的长枪已经靠在了忽延载的肩膀上,
忽延载怔了一下,看着赵凤随眼中闪烁着跳跃的光芒,反应过来,左脚勾起身旁的长枪挡开,跳开出去。“怎么,你想比试”
“你们大靖的人,还真是难以让人琢磨”说着话呢,就来这一手。
以武将之威闻名天下大的范大人丝毫不像个武将,还有眼前这位公子,明明秀气的像个姑娘,却动不动就拿刀耍枪,精力旺盛的很。
“这小王爷倒是个肆意洒脱的性子,颇有奉之你当年的样子”两人把不远处的打闹情形尽收眼底。范正的眼光里尽是柔软。
“这小王爷素来喜兵事,一心想着建功立业,只是可惜了”算起来,张疑也算是从小看着他长大 ,知道他从小心中所愿,
“大靖历来不重武,有生于皇室,当个闲散王爷也挺好的”
“那大人当年也是这样觉得我当个儒者,也挺好的”
“奉之,怎么又提起这件事了”
“虽不及大人心中有千万兵甲,男儿上阵杀敌,也是心向往之。”
“奉之还是在意这件事”无奈的苦笑着
“我当然在意,而且还在意的很”张疑眼神一暗。
少年喜谈兵事,也一直想着守边疆,震四方。
只因年少崇拜,只因一句话,只因想追随他的脚步。他考取功名,终是不负众望,得受恩宠,贵为帝师。
他成了继他之后,又一个天下读书人的楷模。
他虽已无悔,他只是遗憾
他寒窗苦读的时候,只能看着孤独的一个人,先在朝堂几度沉浮,为了这羸弱的朝廷耗尽他的心力。
当他身居高位,成了帝师之时。终于可以和他并肩站在一起之时。
他有为了社稷,为百姓,为他自己一直信奉的先天下之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理想。从世族的领袖,变成独守西陲的守将。
他有所憾,有所幸。
他所憾,始终未能追上他脚步,所幸,还能看着的眼前的人,也足矣。
范正笑笑。突然就护着胸口,剧烈 咳嗽起来,似乎内脏都咳在了一起去。
“大人”张疑急忙扶着他,轻拍他的 后背。
“我没事,”范正满脸通红,还是挤出笑容 这笑容在张疑眼中却是碍眼的很,
从意气风发而立之年,守着边陲十年,而今不过刚过不惑,明明穿着盔甲,是威武的大将军,眼前之人似乎被一阵风 都能吹散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