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河清海晏（三）
过了雪湖，两人来到厉风山下。
白天的厉风山没有灵鸦飞舞，但有无数奇怪的藤蔓蜿蜒而出，密密麻麻的覆盖在登天道两侧。
清晏随手抽出匕首砍了下去，道：“这是鬼手藤，传说是砍下活人的手后埋入土中，再施以法术，就能催生出这种凶煞非常的魔物。”
江浅回忆道：“我上次来厉风山的时候，好像什么藤也没有见过。”
清晏一边开路一边回道：“两百年前被那些宗门世家清除过一次，现在重新长出来，那就说明——教主大人回来了吧？”
他试探性的望向江浅：“阿浅以前来过此地，莫非是两百年前的破月之征？”
江浅不动声色，尚未考虑好是该随便找理由敷衍过去，还是干脆坦白的时候，清晏反倒主动说了下去：“我听土司说过，两百年前的破月之征，曲教主本来已经胜券在握，是后面忽然来了一个救兵，这才逆转了局势。”
江浅苦笑，忽地眼眸一闪，惊呼：“小心！”
话音未落，一条鬼手藤横扫而来，直接缠住了清晏的腰。
江浅凛然神色，却见清晏微微一笑，手里的匕首“唰”的一下割断了大腿粗的藤蔓。
他轻巧的落地，随后又是“唰”的几刀，看似轻盈，却刀刀毙命，将前方十米的鬼手藤全部砍碎！
江浅的手还搭在心口，清晏已经将匕首收回了刀鞘：“这些东西是有眼睛的，稍微一个分心，它们就要趁虚而入了。”
“功夫不错。”江浅赞了一句，指向他手里的匕首，“都说武器每短一寸，危险便会提升一分，你仅仅带着一把匕首，定是技高人胆大了。”
清晏笑道：“阿浅还是赤手空拳呢。”
江浅又道：“这匕首叫什么？”
清晏摸了摸刀柄，回道：“退魔。”
江浅一愣，似乎想起来什么遥远的过去，喃喃自语：“退魔……好名字。”
清晏不以为然：“很普通的名字吧，像什么退魔刀、退魔剑和退魔枪之类的，太多太多了。”
江浅微一晃头：“话虽如此，能以‘退魔’为名的武器也多是世间罕见的神器了。”
清晏将退魔匕首递给他，笑问：“那你帮我看看它是不是神器？”
江浅这才看清楚那柄匕首。
华丽精致，镶嵌着青、紫、红三色的宝石，还有雕着蝴蝶的银饰。
“很漂亮。”江浅没有接，而是回道，“可惜我不懂武器。”
“你应该带着很厉害的武器。”清晏指了指他的心口，“修仙之人有一种仙法，能将武器收入某些小小的灵器里方便随身携带，比如符篆、玉佩之类，但很少有人会将武器收在身体里，尤其——是收在心中。”
江浅低眸：“你看出来了？”
清晏走来，抬手搭在他的胸口。
真奇怪，这个少年只是轻轻揉了揉，他就感觉躁动的恶骨真的平息下来。
一时好奇，江浅问道：“你修的是什么法术？”
清晏回道：“我修的是幻月教的‘灭罪术’。”
江浅嘴角一抽：“幻月教？”
清晏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笑嘻嘻的回道：“幻月教覆灭之后，神殿和圣坛被人一把火烧了，反正一团混战，也不知道是谁浑水摸鱼偷了几本武功秘籍，后来就一直存放在我们寨子里，被我学了。”
江浅道：“幻月教的武学多凶煞狠毒，怎么会有这种格格不入的东西？”
清晏道：“你也说了幻月教的武学多凶煞狠毒，那自然是要有这种东西来镇压、安抚，它和刚才雪湖的七佛灭罪真言有异曲同工之处，但威力上要差上一些。”
江浅道：“七佛灭罪真言虽强，但必须在附近布置法阵，也就是湖上漂的那些河灯，你这轻轻一搭手，我就舒服多了。”
两人继续往上走，登天道两侧的鬼手藤纷纷退让，发出一种恐惧到极致、垂死挣扎的呜咽。
清晏加快了脚步，带着轻快，仿佛他不是要去杀敌，而是要去游玩。
江浅看着他，南陵这个地方素来与世隔绝，有些异族的神秘气息，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位天赋异禀的少年，外界竟然也一点不知情。
正当他暗自思量之际，清晏忽然停了下来。
两人往前望去，那是半山腰的平台，幻月教称之为“留仙台”。
那里，趴着一只打盹的幻兽。
清晏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曲教主的灵鸦有三种形态，晚上会化作乌鸦巡视厉风山，作战的时候会化作巨鸟形态的煞鬼，白天则会化作这种幻兽在留仙台休息。”
江浅冷道：“这东西麻烦的恨，在我眼前睡觉……哼，正好杀了。”
清晏道：“灵鸦很难杀，它的分身实在是太多了。”
江浅想起那些遮天蔽日的羽翼，道：“也对，先在附近布置结界，把它困在里面再杀。”
清晏摸了摸腰上的退魔匕首，道：“阿浅，我不会结界。”
“我来。”江浅叮嘱，“你躲远一点。”
他布置结界，只是随手点出灵力，随即就有白色的光线串联起来。
清晏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眼睛是盯着他的胸膛。
杀灵鸦，必须一击毙命。
果然，恶骨从心口被抽出，黑光如墨。
江浅的眼眸也陡然焕出冷冷的光，那些墨色像丝线一般缠上打盹的幻兽。
他摊开手，用力做了一个捏合的动作。
墨色丝线跟着用力收缩，幻兽冷不丁地被剧痛惊醒，果然瞬间散去，化作无数灵鸦乱窜起来。
江浅似乎是把全身的力量都按在了剑柄上，淡漠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流露出的强烈杀气。
墨色丝线如烟雾般散开，他低声命令：“全部绞杀。”
一瞬间，整个结界内一片漆黑。
清晏凝眸望去，隐约能看到锋芒的剑气游窜其中，将所有的灵鸦一只不剩全部消灭。
冷冷的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等到结界散去，江浅已经收剑回到他身边，笑道：“看吧，还是偷袭好用。”
清晏鼓起掌来：“厉害厉害，仿佛天神下凡！”
江浅一愣，反倒有几分不好意思，小声道：“倒也不是我厉害，是那柄剑厉害。”
清晏道：“武器终究是死物，用的人厉害，它才能厉害。”
江浅苦笑，长长叹了口气，继续往上走：“我倒希望……它是死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