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议和
浦州城,太守府书房内,太守梁子瑜仔细看着手里的清单,低声念到:“稻米两千石,粟一千石,麦子五百石,各色杂粮各一百石,银钱一千贯,食盐一千斤,绢五百匹,绸五百匹,葛布一千匹、麻布一千匹……浦州贫瘠,能凑这么多着实不易,辛苦了。”
太守轻声对旁边坐着的马员外说到。
马员外不接话,反问到:“朝廷真的要议和?”
“当然,这次是真的要议和,消息不早就传开了吗”,太守答道。
“不,我是说朝廷这次真的要这样议和,北漠开出这样的条件也能答应?”马员外不解,略有些气愤。
“那能怎么样,这事已经定下来了,左相亲自与北漠使者拟的条件,皇上看过了,也同意,圣旨都已经下了”,太守语气平淡,不似马员外那样情绪外露。
“明明打胜了,却要给北漠人送这么多东西,这叫什么事,朝廷这帮大人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马员外沉不住气,语气很是不善,“和北漠打了这么多年,他们是什么东西谁不清楚,一群喂不饱的饿狼!以前打输了送东西求和,年年打年年输年年送,好容易打赢一次,还是送东西,送送送,真是大“送”朝!”
“慎言!”太守低声喝止,“国家大事,轮不到你们这些平民百姓议论,妄议国事,小心治你的罪!”
“我就在这里说说,谁听见啦!”马员外撇撇嘴,小声嘀咕着:“再说了,什么妄议国事,这几年拿这个罪名弄倒了多少人,还不是你们当官的上下两张口,说什么就是什么,事干的那么拉胯,还不许人说,真是的!”
太守见马员外还在不忿,轻轻摇头,他对这个小舅子实在是没办法。自己在浦州势单力薄,很多事情还是要借妻子家族的力量。这次与北漠议和是很窝囊,本来朝廷打了胜仗,北漠据说大伤元气,无力再战,所以才提起议和。这样的事情,当然是胜利的一方主动,兵部尚书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一次,却被左相弄了这么一出,都快气死了。朝廷里左相与兵部一派素来不和,所以这次哪怕打赢了,他们对兵部此战的所有行动横挑鼻子竖挑眼,不是军费钱粮耗费太过,就是哪哪哪贻误战机,总之就是前方仗打的一塌糊涂,吃喝花费却不少。为了打压兵部尚书一方,左相借着与北漠使者谈议和条件的机会,竟然搞出来一出闹剧。说是天朝上国,体恤下民,北漠是蛮族,力战不是上策,心战才是王道。北漠不是受灾了吗,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宋自然要帮一把,送米粮十万石,丝绸布匹十万匹,钱二十万贯。官方说法是以德服人,以德报怨,这样北漠百姓才会念大宋的好,北漠王庭才会心服。皇帝应效仿上古时期天师卧龙平南旧事,攻心为上,七擒七纵,最终取得南方数十年的安定!
左相的奏章写的花团锦绣,道理讲得理所当然,最终的结果就是大宋不败而败,北漠不胜而胜。
圣旨下来之后朝野哗然,群情激愤,兵部尚书据说直接气的病倒了,现在还卧病不起。前方军队听到这个消息也是非常不满,军心动荡,行军总管霍将军动用雷霆手段,处理了几个闹事的士兵,才略略压下来。
要命的还在后面,事情整的这么窝囊,还许给北漠那么多东西,户部尚书也气炸了。这次他和兵部配合的挺好,本以为打了胜仗,能得到夸奖,仕途再进一步半步的也不是奢望,。谁成想左相一派为了打击兵部,搞的户部的功劳也被抹杀了,想想就来气,所以当左相一派到户部宣旨要东西的时候,户部尚书硬气怼回去,直接没钱没粮没东西,你左相许的东西,自己想辙!状告到皇上面前,皇上居然也没生气,只是责令左相想办法尽快完成议和。这不,朝廷没钱,就往下摊派,浦州贫瘠,数额还算是小的,就这样太守也是拿出浦州的大半家底,最后依靠自己小舅子帮忙才凑齐了数目。
小舅子的话说的在理,朝堂上据说不少大佬也是这么个意思,但是谁让皇上就信任左相呢!这些乱七八糟想想就头疼,梁子瑜想着,要是自己舍了这身官衣,直接撂挑子不干了,是不是心中的火气能消一些?此时梁子瑜的心中就像有两个小人在吵架,一个嚷嚷着让他效仿前朝名士陶爱菊,不为五斗米折腰,辞官归隐。另一个告诉他识时务者为俊杰,认清现实,上面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最终,后者轻松击败前者。梁子瑜恢复理智,想到自己主事浦州以来,花费了那么多心血,才勉强做出点样子,官府的钱粮这两年已经不用再向朝廷或者合州伸手了,相信等他任期届满,就能混个好官声,就能调离浦州了,大宋东边的州城那个不比这里好!所以,眼下朝廷摊派下来的这份恶心差事,捏鼻子也得认!
太守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于是将单子收好,问起了另外一件事,“好了,不说这些了,老太爷的寿宴准备的怎么样了?”。
马员外本想再吐槽几句,不料梁子瑜换了话题,一时没转过弯来,但是马上意识到自己姐夫不愿再过多评说政事,于是回答道:“准备的差不多了,摆三天流水席,吃的用的大部分几个庄子已经送上来了,其余的也在州城的商铺里筹办齐了。按你说的,要热闹些,府上派人去请了戏班子,跟流水席一样连唱三天,还请了西域来的一个杂耍班子,搭两个台子同时演。对了,前天府上来了一个路过浦州的道士,自称是楼台宗掌教,言谈举止甚是不俗,主动来给太爷祈福,正在府上供奉着”。
马员外说完,梁子瑜点头,“出家人还是多照顾点,回头多给点儿赏钱吧。唉,本来这个时候不应该这样铺张的。但州城里人心惶惶一年多,富户逃走了好几个,浦州都快成空壳子了,人心不稳什么事都做不成。现在是时候给他们吃颗定心丸了,人心安定才不会出乱子啊。朝廷对边境战事什么态度,官府有什么动静,没走的这些大户可都一直盯着呢”。
马员外接口道:“所以,姐夫你想借老太爷的七十大寿给他们透一个消息?”
梁子瑜默默点头,道:“正是如此,毕竟是大宋打了胜仗,咱们借机热闹热闹,这样做也说得过去”。
说到这里,太守又问道:“寿宴当天请的人都定下来了吗?”
马员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单子,递给太守,道:“州城里大小官员以及各大商户、富户,包括附近几个州县生意上往来的的朋友也都下了帖子,不过,有一位请是不请,要姐夫你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