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他说的是事实

    森比她看上去要重，而且她看起来相当重。当她把女孩背在背上时，如意差点摔倒。她骨头是铅做的吗？家里的训练巨石要重得多，但它们是光滑稳定的东西，侧面焊有钢制手柄，底部平坦，便于携带。但森的身体都松软而摇晃，每走一步都会摇晃。再加上如意比她矮一个头，这意味着她必须弯下腰，以至于她只能盯着地面。

    她决定把女孩抱在怀里。等到肌肉累了，她就休息一下。

    当她沿着峡谷蜿蜒而下，来到一条主干道上时，一条人迹罕至、马车辙横亘的小路，如意一直盯着森的脸。她看起来如此安详，仿佛在沉睡，双眼轻轻闭上，胸口缓缓起伏。

    虽然她失去意识似乎不公平。如意咽了口唾沫，记忆涌上心头——森毫不犹豫地走到了她面前。

    这让她感到十分愧疚。

    如果如意处在森的境地，她会这么做吗？她能吗？她希望自己能说是。她今天之前可能已经这么做了。但现在她不太确定了。她跌跌撞撞地走下被黄昏染成灰色的山口，被森林的尖锐低语淹没。

    恶魔的话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关于同时持有两件东西关于要现实一点？

    她愤怒地摇了摇头，仿佛要把这个念头从脑中甩掉。她到底为什么要关心那个怪物说什么？！

    它不会消失。她继续前行，但它却不断回到她的身边。

    最后她停了下来，手臂火辣辣的，靠在路边的一块巨石上。她把森的头放在腿上，试着呼吸。

    那真的是恶魔之王吗？这听起来很荒谬。但是那股气息，那恶魔形态，还有他说话的方式……

    他听起来很真诚，好像他真的想帮忙。他说了什么——“恶魔是我的敌人？”

    他以为她会相信他吗？为什么偏偏要告诉她呢？

    难道雷震志一直在撒谎？难道真正的雷震志被吃掉了——难道这个恶魔已经占据了他的身体？但他看起来如此真实，说话的语气和方式就像一位大师……

    如意呻吟着。她不断试图寻找答案，但得到的却只是更多的疑问。

    他本可以杀了她。他本可以杀了森。让他们活下来是不是某种警告——对皇帝，对她的母亲？这也说不通。

    然后是他的话，她就是不肯放过他。她推开他，他又偷偷溜了回来。这太蠢了——他是个恶魔！他显然在欺骗她，恶魔就是这么做的——

    ……现在她不也成了恶魔了吗？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周围有太多纷乱的事情让她难以集中注意力。

    她猛地站了起来，仿佛被刺痛了一样。

    她知道为什么他说的话一直困扰着她。因为，那是事实。

    他大声说出了她一直都知道但却尽量不去想的事情。她从未想到这竟然如此明显。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这肯定是从她很小的时候开始的，而且是无意识的。她一直有这种自我意识，好像她注定要成就一番大事业。她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未来——她作为英雄对着崇拜她的人群微笑；她在宴会上被授予飞凤奖。这些不是梦想。它们总是让人感觉像是命运。即使她六岁时被自己的父亲赶出家门，她也能坚持自己的小梦想——它们是她拥有的一切。即使在那时，她也知道她很特别；她必须如此。否则她无法忍受。

    她能不能对自己更诚实一点？

    ……但那也说不通。如果她“现实”的话，难道她不会……放弃吗？她本应是个无名小卒。她仍会待在仆人宿舍里——她永远不会去任何地方！

    她又生气了。某个——某个魔王到底对她了解多少？他有什么权利命令她做什么，好像他了解她一样？他不认识她。她几乎不认识自己！

    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她试着停止思考。不去想他说的话，也不去想其他的一切；她试着只呼吸。

    但她不能。

    森醒来时浑身剧痛。她差点打中如意的鼻子。然后她站了起来，剑半拔出来——“他在哪儿？！”

    如意道：“他走了。”

    森一看见如意，吓了一跳。她冲上前，检查如意的手臂、手腕——“你受伤了吗？”

    “我没事！”如意惊呆了，“我受伤了吗——你受伤了吗？！”

    “什么？我——”森似乎意识到他们已经不在峡谷了。“发生什么事了？”

    如意告诉了她。她希望森能说点什么。天知道她无法从森茫然的脸上读出任何东西。森在她讲述这个故事时，呼吸似乎变得紧绷；她的双手握成拳头，紧绷着指关节。但如意只是眨了眨眼睛。

    她能想象森的感受；她知道，站在森的立场上，她会讨厌她即将问出的这个问题。但她不得不问。

    “你还好吗？”她尽可能温柔地问道。

    “我没有受伤。我可以动。”

    “那……我不是那个意思。”

    森什么也没说，这是一个再明确不过的答案了。

    数息之后——

    “对不起。”小如意几乎没听见。

    “什么？”

    “我让你失望了。”

    “那是——你当然没有！别这么说。你太棒了。”

    “我说了，”森声音沙哑地说道。“我说我会保护你的安全。我应该保护你。”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快速眨着眼睛。

    “没事的，”如意说道。“真的。”

    森转身离开。

    如意想说更多，但她担心这只会伤害到她。她希望自己能说些什么，让事情变得更好。

    快到山村的时候，前方闪烁着黄灯——

    “他用什么打的我？”森问。

    如意犹豫了一下，“上勾拳。”

    “我肯定是猛扑过去了，”森说。“他是从哪个方向溜走的？从里面还是外面？”

    “森……”如意看了她一眼，“您说什么？”

    “朝向或远离我的身体。”

    “也许我们最好不——”她伸出手去抚摸森的手臂，也许能让她平静下来，但森把她推开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溜走的？”她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很刺耳。

    “…里面。”

    他们又恢复了沉默。

    那天晚上，她被窗外钢铁的尖锐声音吵醒了，那是轻轻的“嘶嘶”声。

    她揉了揉睡眼，穿着睡袍走了出去。

    200米外有一片橡树林。树林中央，齐膝深的野草丛中，站着森。她的剑是唯一的光源，黑暗中一道明亮的光带。

    她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同一个动作——她猛扑过去，就像她对马库斯所做的那样。但这一次她拔剑，像标记鬼魂一样旋转——鬼魂潜入她的身体——然后挥砍。她毫无保留；如意能感觉到她挥砍中的愤怒。一道剑气从她的剑上划出，切开几十英尺高的草丛，溅起一股泥土喷泉。田野上点缀着土丘，有些有半米高。她一定已经练了好几个小时了。

    “森？”她说道。

    森僵住了。转过身。她的眼睛红红的，脸上有一道道黑线。如意已经习惯了把森想象成某种战神，强大到几乎无敌。她看起来很虚弱，好像快要崩溃了。她看起来真的需要一个拥抱。然而如意感觉到，把森当成需要治疗的受伤的东西是她现在最不想做的事。

    “放开我，”森低声说。“求你了。”

    上午十点左右，森还在忙着这件事，这时如意又来查看她的情况。

    她一夜未眠。她已经连续几个小时全力攻击。她跌跌撞撞地走来走去，双脚互相打斗，因失眠而昏昏欲睡；如意向她跑来。她再也忍受不了了。

    森的眼睛重重地眨着。她的脸色苍白，眼睛下垂，有深深的黑眼圈。

    “够了！”如意大叫。她几乎从森的手中夺过剑。“够了！小姐，你跟我走。你要好好睡一觉——”

    “我很抱歉，”森咕哝道。

    她昏了过去。如意在她摔倒前扶住了她。

    如意将森放到自己的床上，并帮她盖好被子。

    睡着的她脸上不再紧绷，也不再有愧疚的皱纹。如意拂开一缕墨黑色的头发，看着柔和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在她的脸上。她比以前更美丽。她美得如意都想哭了。

    当天晚上，鹳鸟邮局寄来了一封信。

    是母亲的信。如意出去旅行了三天，她怎么会写信呢？她皱着眉头打开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