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月蛇和星云鹏
雷大师把她们带到了一个洞穴，那种洞穴就像是傻孩子闯进去后再也不出来的地方，每走一步脚下骨头都会发出嘎吱声。看起来里面住着一条月蛇。
他手里拿着一支木质火炬，火炬的尖端是一个燃烧的布结。
“靠近点，”森说道，手放在剑柄上。
“好啊。”如意开心的应道，并蹭蹭地凑到她身边。
“放心吧，”雷说道。“我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的。”
“我不信任你，”森说。
“森！”如意拍了拍她的手臂。
但雷大师只是笑了笑。他的喘息声回荡在隧道里。“我真是个奇怪的家伙，不是吗？ 对甲虫的交配周期如此着迷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上方的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太小了，不可能是月蛇。雷大师发现她在看她。
“血蝙蝠。不用担心！它们非常怕火。我们走左边的岔路吧——小心脚下，是的。”
有一段时间，她只听到他们靴子发出的回声，偶尔还有几只蝙蝠发出的轻柔的尖叫声。她不确定他们走了多久。前一堵墙看起来和后一堵墙很像，她分不清身后的黑暗和身前的黑暗。当墙壁开始变宽、打开时，她确信是雷大师把他们弄迷了路，他们站在一个巨大的洞穴里。走了几步之后，她除了地面什么也看不见了。据她所知，他们可能走进了一个纯粹黑暗的世界。是她自己觉得的，还是这里更冷？她的手指感到湿冷。
“不过现在开始要小心一点，”他轻声说道。“她很容易受惊，但她不会主动伤害你们的。”
如意一开始以为他在说她。她大吃一惊——先是尴尬，然后是“他怎么知道的？！ ”，然后是愤怒——后来她才意识到他指的是月蛇。
“月蛇不会杀人吗？”森问道。在洞口，如意可能会告诉森要对他们的向导有一点信心。但在这里，在黑暗中，她不得不承认森说的很有道理。
“人不会杀人的吗？”雷大师反问说。如果这是想让她放心的话，那效果就太差了。
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一片黑暗，有什么东西比其他东西更黑更亮，正在移动。不断扩大。它一定是在滑行，但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雷大师走上前去，火炬的光照亮了它的形状。一条流动的墨河，但它那双黄色的眼睛，橙色的缝隙，在黑暗中就像灯笼一样。它的尖牙和如意的腿一样大。为什么这些山里的所有东西都这么大？
它靠近雷大师，张着嘴，紫色的牙齿尖端闪闪发光，厚厚的粉红色分叉舌头在空中闪烁，如意确信它会猛扑上来，把他整个吞掉。
但它在空中游得很慢，甚至有点胆怯；它舔了他一下。然后它开始缠住他，用头蹭着他的胳膊，引得他咯咯笑。
“见见内斯，”雷说道。“她很老了，而且又瞎又聋，但她的嗅觉还是一如既往的灵敏。”内斯开始用鼻子探查他背上的背包。他解开背包，拿出一个包裹，当他把包裹转过来时，内斯转过头来跟上。
“剥了皮的兔子，”他解释道。他把它扔进了黑暗中。内斯紧随其后。
如意道：“那你是怎么……的？”
“偷猎者。”他脸上第一次没有了笑意。“他们为了制作原料而猎杀她的孩子。我设法阻止他们把她也带走，但她一直没有忘记。这个可怜的小东西现在太害怕离开她的洞穴了。我想黑暗能安慰她。啊——她现在来了。”
他大步走到她身边，她顺从地低下头，他开始以图案的方式抚摸她的鳞片，不知怎么地，让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内斯打了个哈欠。
“哇哦，”如意喃喃道。这么大的杀人蛇怎么会看起来这么可爱？“我可以摸摸她吗？”
“……最好不要，”雷皱着眉头说道。他抱歉地笑了笑。“她在陌生人面前很紧张。你明白的。”
很快，他打开一个小瓶，将它抵在她的毒牙上，月蛇温柔地咬了下去。它的毒液滴了出来。
“教科书总是说你必须杀死月蛇才能收获它的毒液。”
他的脸色变得松弛，突然显得苍老了许多，笑容也变得虚弱而疲惫。“我已经受够了死亡。我每天都看到足够多的死亡。”
如意看着毒液滴进小瓶，像树液一样缓慢地流动。
“但你却为了帮我们获得月蛇毒液而杀了兔子。你杀了那只兔子，”森说。
如意道：“你怎么了？ ”
森一脸委屈，就像一个小孩子因为没做过的事被责骂一样。
“没错，”雷说，“我有一些……饮食禁忌……但别误会——我不是和平主义者。你怎么看待偷猎者？”
森沉默了。
“请你理解，”他说，“你必须同时记住两件事。第一，你永远不应该轻易地去破坏。但是一旦你认为有必要，你就必须果断行动，不要留下任何疑虑。”
他直视森的眼睛。“在敌人眼中，你必须像一条沉睡的巨龙，一个他们害怕被唤醒的生物。因为当你醒来时，你将撼动世界。”
太阳很快就落山了。
“这样下去，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如意嘟囔道。
“唉，我负全部责任，”雷叹了口气。黑暗过去了，他又笑了起来。“请原谅我。我年纪大了，发现自己总是喋喋不休——这真的很尴尬……有时感觉我在黎明开始一句话，在黄昏结束！嗯——我们要走捷径吗？”
他们从小路上分开，奋力穿过一片荆棘丛，来到了一个峡谷前。
看起来就像是天外一剑劈开了这座山；山壁是纯粹的石头，越往深处越暗。你可以分辨出地层——橙色、红橙色、灰色、黑色。
他们站在峡谷的尽头。太阳正好落在峡谷的边缘，沿着峡谷倾泻而下，炽热的红色光线沿着峡谷倾泻而下。从高处看，它看起来一定像是地上一个流血的伤口。
“这个美丽的峡谷叫做巴尔的愚行，”雷说道。“这个名字背后有一个故事，但我最好不要讲出来——我们明天就待在这里！这里没有植物。石头太硬了。它没有炼金术价值……但如果它不漂亮就太可惜了。”
“是啊……”森喃喃道。她的眼睛闪烁着夕阳般的红色。
如意从来都不喜欢鬼魂、灵媒或潜伏在所谓彼岸的生物。一些边缘教派崇拜它们；她一直以为自己太聪明了，不会那么做。天堂对她来说一直都是童话，是咒骂时喊出来的。但当他们从这两堵陡峭的火焰墙之间降落，升起，直冲云霄时，她感到一种感觉涌上心头，有点像是惊奇。她明白了为什么，在穿过峡谷时，有人真的会相信天堂在工作。大部分峡谷，尤其是较深的部分，就像无尽的钢板；悬崖的面庞互相映红，映红了她、森和雷的身体，似乎他们都沐浴在鲜血中。她想象这就是一只蚂蚁必须看到的景象，栖息在一座巨大的雕塑之上——看到它巨大的完美几何图形，却看不到它的含义。峡谷感觉广阔而美丽，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噢，亲爱的，”雷说道。
她当时太恍惚了，没听出他声音里的担忧。然后森一把抓住她的衣领，把她拽住——“什么？ ”她厉声问道。
她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抬起头，看到了什么。
翅膀在头顶若隐若现。巨大的翅膀。数十只，在灰色的天空上划出一道道黑色的斜线，盘旋着。如意吃了一惊。它们怎么会靠得这么近？她以为它们会投下阴影！但斜照在地平线上的太阳光线，把一切都冲走了。
它们每转一圈，距离就越来越近，速度快得吓人，犹如一阵黑色羽毛的飓风。如意一口气就能感觉到风吹拂着它们的翅膀——而它们毫不掩饰自己的气息。
十几个筑基期鸟类妖兽。还有它们的领头，一只金丹期巅峰。
“星云鹏。” 一抹阴影落在了雷的脸上。他咒骂道；如意没想到他会说 脏话。不知何故，他觉得自己太和蔼可亲了。“它们不应该在这里。真是愚蠢！它们的巢穴一定建在悬崖上……我三年前就绘制过这个峡谷的地图，什么也没发现……但那是老生常谈了。”
“走吧，如意，”森说道。她的声音平静而又坚定。“我会保护你们的——”
“星云鹏是速度最快的鹏类之一。在飞行速度这块，它们甚至可以超越高一级的生物，”雷说道。“一旦它们嗅到猎物，就会毫不留情。它们不会停下脚步，直到用比磁石剑还快的利爪杀死猎物。”
“你说的够多了！”森厉声说道。
“我想说的是，没有逃跑的可能。”洞穴里的疲惫感又渗入他的心头，他的笑容变成了皱眉。“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我从事的是了解的行业。但我之前并不知道。”
“如果我们跑不过他们，我就砍死他们。”森瞬间拔出了她的剑；起初如意以为她的剑已经浸透了鲜血，但那只是光芒。
“请不要这么做。”雷看起来很痛苦。“它们是美丽的动物。而且这些荒野中剩下的数量已经非常少了——”
“如意的性命危在旦夕！ ”森看上去是真的生气了。
“我想说的是，”雷说道，“我们不必急于毁灭。还有其他方法。”
大鹏鸟的翅膀瞬间收缩，缩进身体里。它先是放下喙，就像看到一颗流星向它们袭来，以惊人的速度填满天空。
森的剑刃颤抖着，准备劈砍。
“你的直觉很好，”雷说。他没有看大鹏，而是看森。“你知道，不是吗？我明白屠夫为什么喜欢你了。”
这时他才看向天空。
用手指划过蜡烛，在燃烧之前会有一瞬间。把一个人推下悬崖，在那漂浮、睁大眼睛的一瞬间，他意识到即将坠落。在巨大的恐怖之前，几乎没有什么平静。
当雷真看向天空的时候，方圆五里内的所有生灵都感觉到一丝寂静，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或者说在他们的灵魂深处，有一种难以想象的宁静，一种原始的宁静。
随后，杀意充斥了峡谷。杀意如海洋般蔓延开来，浩瀚无比，令如意双膝发抖，呼吸也停滞；他散发出黑暗，就像星星散发出光芒。她感觉心脏都要炸裂了。
大鹏鸟尖叫着逃向天空。
如意明白了为什么站在他面前，有人会真的相信地狱的生物会走在人间。当雷转身面对他们时，他似乎成了一座孤山。她朦胧地感到自己跪倒在地。
峡谷中回荡着巨大的刮擦声——逃跑的不只是大鹏鸟。裂缝中的乌鸦、挖掘石头的鼹鼠、在尘土中爬行的蛇、大群秃鹫和成千上万大大小小的昆虫都尖叫着、嘶嘶地叫着、尖叫着逃跑了，它们害怕自己的生命，就像有一只巨大的无形的恐惧之手伸下来把它们赶走了。
每个生物都拯救一个。
一位单身女孩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但她已经做出了承诺。
森将颤抖的身子挡在如意和魔王之间。
“如意，”她喘息着说，“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