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龙塔山脉（三）
马车沿着蜿蜒的岩石小路向上行驶。越往上走，树木越茂密，树冠也越来越高大，树叶也越来越窄，最后看起来就像成千上万根针叶挂在粗如人体躯干的树枝上。这里雨水少得多，但如意知道树根扎得更深。与玉龙城不同，这里的土壤没有被数百年来种植灵作物所吸干。如果如意闭上眼睛，她可以感觉到这里的灵气更明亮——在空气中，尤其是在地面上。地面充满了灵气。
夜幕降临，但如意的眼睛现在更加敏锐，她能看见黑暗中移动的身影，它们飞驰而过，有时与马车齐头并进，有时渐渐消失，月光照在眼睛或湿润的牙齿上，发出柔和的白色闪光。她不止一次看到头顶上火焰鹰燃烧的轨迹。昆虫的平静鸣叫声响起，这是一首自然的催眠曲。有一次，他们不得不停下来等一只皇家雄鹿（因其鹿角看起来像皇冠而得名）穿过马路。
而与此同时，森一直在讲话。
一旦如意让她开口说话，女孩就发生了蜕变。
“然后翁去了黑水镇，遇到了卡兹——卡兹是一只白蛇女。她经营着镇上的酒吧，听着所有冒险者讲述他们奇妙的旅程，希望有一天她能自己去旅行，但她有一个年老多病的母亲要照顾——”
如意：“嗯嗯。”
在第十二个角色之后，她脑子里所有的名字都混杂在一起了。森似乎有意详尽地描述每一个角色。
有一次，队伍去与一条龙搏斗，如意拼命希望龙能吃掉他们。但唉，故事还在继续。她很确定森并不是不在乎如意无聊透顶。森可能只是不知道。她似乎太想给如意讲述这些故事了，如意不忍心阻止她。
相反，如意只是欣赏森的脸，欣赏它如何移动。她的眼睛闪闪发光，她的手在打手势，她的脸颊红润。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如意真的可以盯着它看几个小时……她开始露出茫然的微笑。
森对如意的判断是错误的。她起初以为如意只是另一个贵族小子，但如意原来是个好人。森知道这种事时有发生。
如意在微笑，森注意到她的笑容非常美丽。森希望她能有美丽的笑容。她很小的时候就经常微笑，但李家的孩子说她笑起来像个恶魔，所以她就不笑了。她想，有些人爱笑，有些人不爱笑。如意绝对是个爱笑的人。
森从来都不擅长评判这些事情，但就连她也知道微笑是件好事。这意味着他们喜欢你说的话——尽管有时这意味着他们在嘲笑她，她意识到这一点的几次都很容易激怒了她。她希望如意不是那种喜欢嘲笑的人。
“……冰龙说，‘你想进来吃冰棍吗？’从此他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大结局了。”
如意仍对她微笑，看起来有点梦幻，就像森第一次读翁氏传记时一样，她也沉浸在其中。当母亲和父亲互相大喊大叫、互相打架时，森就会回到翁氏的世界，在那里，每个人都会交朋友，彼此友善，甚至对她这样的怪人也是如此，没有人会伤害他们，只要他们不想伤害别人。
“那么您觉得怎么样？”森说。
“什么？”如意似乎一下子清醒了——脸红了。“哦！啊——是的！真的很棒。我很喜欢。嗯。”
森沉默不语。她胸口一阵热气，涌上脸庞——每当李夫人说了她的好话，她也会有这种感觉。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有三卷传说，”她脱口而出。
如意收起了笑容，“还有？”
“嗯。”森迫不及待地坐了起来。“想听吗？”
“呃……它们……很重要吗？”
“非常非常重要，”森说。“如果你知道翁的家人来自哪里，你就会在完全不同的层面上理解他们。”
“哦……呃……”森一直盯着她，等待着，但如意似乎有些犹豫——会是什么呢？啊！
“没关系的，”森握住她的手说道。“我很喜欢跟你讲这个故事。我可以继续讲下去。”
如意道：“呵呵呵。”
“可以吗？”
“呃——当然！当然。是的……”
森要经历数千年，但是只剩下两个小时的路程。她必须加快速度。
傍晚时分，他们抵达了昆山的炼金术士分会。分会位于一片温室群的中央，是一座庄严的庄园，藤蔓比砖墙更茂盛。整座建筑绿意盎然，到处都是窗户和门。
这可能是如意一生中唯一一次如此渴望逃离一个美丽的女孩。她感觉大脑被榨干了。她回到房间，倒在床上，昏了过去。
她被一阵像长笛高音一样的嗖嗖声吵醒了。她揉了揉睡眼，走到窗边。
外面，在黎明前的薄雾中，森正在练习剑术。
她的剑是一条细长的浅色钢条，在空中划出完美的线条——笔直如尺。她只穿着一件皮背心和裤子，可以自由地从一个姿势旋转到另一个姿势。更让如意感兴趣的是，她的手臂裸露着。她那……结实的……肌肉发达的手臂……战士的手臂……如果她真的想的话，她可能可以轻易地把如意扔出去……
如意蹲得很低，透过窗户只能看到她的眼睛。安全地藏起来后，她尽情欣赏森身体的移动。不是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只是……欣赏。
… 森为什么要穿这么宽松的裤子？她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森的每一个动作看起来都像是能把人头砍下来一样。但她仍然让它看起来很流畅，就像在跳舞一样。她的动作有一种催眠般的魅力——一条能量链，从头到脚。剑只是另一个环节——当一端弯曲时，另一端也会移动，始终保持平衡。她按照身体的本能移动。
它舞动挺美。
美丽得让如意都忘记了欲望，真是厉害。
对她来说，这已经成为了艺术；她感到敬畏。她觉得自己很幸运能亲眼见证这一切。
有一天，她也能像那样行动吗？她真的希望如此。
森停下脚步，猛地转过身。她的目光立刻找到了如意。
如意退缩了一下，移开视线，假装眯着眼睛看着远处朦胧的群山轮廓。她能感觉到森在看着她，能感觉到脸上热气腾腾，但要放下这个伪装已经太迟了。
但森只是一直盯着她。最后，如意看着森，希望她没有脸红得过分。
“哦！森！真高兴……在那里见到你。”
森用汗湿的手臂擦了擦头。
如意的情况不太好。
“我知道你在看着我，”森说。她的脸上似乎只能微妙地变化出同样面无表情的表情；不可能看出她有多生气。如意畏缩了。
“…或许。”
接下来的片刻，如意恨不得天上掉下一道闪电，将她劈死。
然后森说：“没关系，你可以看看。”
如意真的真的不太好。
分会为她举办了早餐会——所有的常驻大师都出席了，还有几位高价赞助者。一群白头发的男人和女人都冲着她微笑，对她大加赞赏——她喜欢这样——并向她提出一些愚蠢的问题——她绝对不喜欢这样。他们围坐在一张长桌上，桌上摆满了鸡腿、燕窝汤、饺子和莲藕馅饼，还有葡萄酒和茶。为你举办的宴会的特点是，你不能不去，否则人们会注意到。
当她终于挣脱时，已经快到中午了。
森穿着无袖背心在马车上迎接她。如意发誓她是故意的。
当他们到达雷震志家时，如意已经累得无法动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里，她实在是无法应付这么多事情。她希望大师不会问她太复杂的问题，否则她可能会哭得稀里哗啦。
她原本以为会有一个秘密藏身处——也许是凿在山上，深达数十层楼。或者是一座巨大的宅邸，楼梯通向地底的虚无？雷震志是炼金术界的传奇人物，他有几篇精彩的论文，但他完全拒绝谈论这些论文。他从不公开露面，不发表评论，而且不可能追踪到他——协会曾多次尝试过。当如意得到他的地址时，她感觉自己得到了一些秘密宝藏的地图。
据说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瀑布下冥想，等待世间的灵魂赐予他洞察力。
当她们在一座古朴的小山村里随机停下脚步时——这确实是随机的；如意无法将它与广场上的十个邻居区分开来——如意以为出了什么问题。
他们走出去时，一位老人迎了上来。他看起来十分老练。他的头发剪得很短，梳理得很整齐。胡子上还夹杂着几缕白色。他举止沉静而庄重，虽然他的长袍很朴素，但如意可以看出它缝制得很精良。长袍也一尘不染。他身上的一切都一尘不染。
“欢迎光临！”他说。他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你一定是如意吧——我叫雷震志。”
“你是？”
“你以为还会有其他人来吗？”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也许是个头发凌乱的僧侣？或者是个喜欢吃蘑菇的小鬼？他们确实会讲一些关于我的荒诞故事，不是吗？”
“啊！”如意说道。“我无意冒犯。”
“真的，没事。我们遇到的人往往不是我们期待的人。啊——你一定是李森小姐。太荣幸了。”
他伸出一只手，森盯着它。“你认识我吗？”
“当然。我已经退休了。我除了读书没别的事可做——我认识所有人。” 雷大师神秘地笑了笑。“可以说，我从事的是了解的行业。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