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地狱法典
如意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直到她转身，她脑海中最后一个连贯的想法也消失了。
“你是谁？”她嘶哑地问道。
但事实上，她不需要问她是谁——她知道。只要看看她！这 就是人们想到公主时想到的。这张小天使般的脸，几乎美得令人心碎。她裹着飘逸的丝绸，带着一丝优雅的金色。帝王般的金色。
“我们在炼金术士协会见过面。”公主说道，“你不记得了？”她脸色微沉，如意恨不得掐死这个让这位天使伤心的白痴，后来才发现，那个白痴竟然是自己。
“什么？”片刻之后，记忆如铁砧般砸在她头上。“哦！你！你就是那个和我一起参加考试的可爱女孩！”
“你觉得我可爱？”公主脸更红了。如意一般不会容忍这种胡言乱语。漂亮的人知道自己漂亮，比如如意。但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不是虚伪的谦虚。
“你梳着乱糟糟的头发，戴着丑陋的眼镜，穿着对你来说太大的裙子，真是可爱极了，”她说。但公主凌乱的头发已被梳理成赤褐色的波浪卷发。她摘下了眼镜。她的裙子绝对够贴身——十秒钟内，如意偷偷地从裙子里偷看了至少三次，她可以保证这一点。
“现在光是看着你就让我无法正常思考。”如意打了个嗝。“不过那可能是酒的缘故。”
公主咯咯笑道：“你真有趣。”如意并没有开玩笑，但她还是跟着咯咯笑。她感觉头很轻松；现在的生活就像一场长长的咯咯笑。
“那么你愿意和我跳舞吗？”公主问。
“当然，”她说，“不过我应该警告你，我不会跳舞。而且别抱我太紧。你可能会弄断我。”
公主咯咯笑得更厉害了，但那次她也不是在开玩笑。
“我会帮助你的，”公主说。“跟我来。”
她身上有薰衣草的味道，她的手臂比她穿的丝绸还要柔软，当她微笑的时候，如意发现很难思考，而当她靠近时，如意发现很难不去想一些不合适的事情。
他们摇摇晃晃地穿过了一群无关紧要的人。
如意喜欢独自跳舞，至少她一直这么告诉自己。
但有时候，她不得不承认，在别人的怀抱里确实很舒服。
那一刻，她沉浸在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焦虑中——她需要被需要、被关注——一切都消失了。直到后来，在幸福的迷雾中摇晃着双腿，她才突然意识到人群有多么注视着她。注视着他们。
她有些懊悔。整个晚上她都想成为宴会上的谈资——但当她真的成为谈资时，她却一点儿也没注意到！
但当她感觉到吻留在脸颊上时，她很难再关心那么多。
恶魔之地奥斯蒂姆
魔王宫殿
马库斯，他的许多敌人和少数朋友都称他为“恶魔领主”，他叹了口气，看着桌上散落的最新情报报告。他通常把这些报告整齐地堆放在一起，用注释记录下来，然后把它们放到账簿里——也许是为了保持一种错觉，认为他能把王国的混乱整理成可以理解的纸张大小的碎片。
但像今天这样的夜晚，文件都散落在他巨大的橡木桌上。这是对现实的可悲让步。他揉了揉太阳穴。他的脑海里挤满了太多东西……人类边境的战争，日益白热化；他的军阀手下之间结成的联盟之海，愈发动荡；当然还有千年预言，它悬在他头顶，就像书房窗户上方升起的满月，将房间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雪白之中。
现在，他让它占据了他的目光，占据了他的思想，成为他唯一关注的对象，直到其他一切都化为乌有。他一下子抓住了太多东西；他必须放手。
一阵敲门声打扰了他。“进来吧，”他叹了口气。
是凯厄斯。
“你好吗，我的朋友？”他问道，脸上浮现出一丝疲惫的微笑。微笑是他最不想做的事情，但他是统治者。这意味着他必须履行某些职责。
“累了，”卡厄斯说。“不过那不重要。我有新发现要汇报。”
“请给我一点时间。”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呼出，想象着一天的烦恼都从他体内流出。流出，是为了给更多的烦恼腾出空间。
“再接再厉。”
“仲夏宴会就在今晚。卡西乌斯伪装成一名步兵，设法进入目标的攻击范围。他发现了男孩身上有两件救命的宝物。可以抵挡魔王攻击的宝物。”
“我猜他推迟了行动。”
“是的。”
“他真聪明。看来我们需要尝试更有创意的方法来对付这个男孩。如果只是杨绍，也许……但李屠夫才是更大的威胁。”他又叹了口气。他最近似乎经常这样做。“她已经用丝带送回了我们十几只最好的。不会再多了。不——用蛮力，我看不到出路。在人类领土上不行。”
“我会通知我们的特工。还有其他更隐蔽的谋杀手段，”凯厄斯说。“不管怎样，我都会做到的。我向你保证。”
马库斯虚弱地笑了笑。“除非你确定你能做到，否则不要许下承诺。”
“我向你保证，”凯厄斯坚持道。
“好吧。”
“接下来就是那个女孩的事情。”
“是的。我们的小炼金术神童。”马库斯忍不住笑了——这次是真的。听他讲述她的功绩是凯厄斯报告中他最喜欢的部分。“我读了她对贾比尔能量链接定理的证明——我们的炼金术士获得了一份副本。真是聪明。”
“奇怪的是，卡西乌斯大部分时间都和她在一起。他也喜欢她。但他也说她明显是个弱点。野心勃勃、任性、被社会排斥，而且有打破底线的恶名。他的评价和我们另一位特工的一致。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提议。”
“哦？”
“假设她偶然发现了一本《地狱法典》。假设她对此很感兴趣，并按照其中的食谱行事……”
马库斯猛地直起身子。“那，”他喘息着说。“这是一个危险的想法。对她和我们来说都是如此。那本书不应该出现在人类领土一万里以内的地方。如果它与我们的特工有联系……”
“他们很谨慎。卡西乌斯是最好的。还有盖亚——你认识她。”
马库斯说：“这是有风险的。”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没错。但从大局来看，这只是小事一桩。他们似乎认为值得冒这个险。你觉得呢？”
马库斯默默地望着月亮。月亮像两枚雪白的硬币一样在他眼中闪闪发光。在他脑海中广阔的棋盘上，棋手们起起落落，棋子被扫开，移动格子，连接和打破……
他意识到自己偏爱这个女孩。她逗得他心痒痒。在某种程度上，她让他想起了自己。
他意识到他不愿看到她被毁掉。
但他是统治者，这意味着他必须履行某些义务。他难过地说：“去做吧。”
“如你所愿。最后还有军阀卡托的事情。”
“他发起了挑战。”这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声明，因为他非常了解卡托的想法。他从事的是了解的工作。即使知道某件事即将发生，你也无法阻止它。
“他有。”
“尽管我警告过他。”有些人太骄傲，太缺乏理智。这在恶魔中很常见。恶魔是一种暴力且竞争激烈的物种。如果不加以制止，他们会将整个王国淹没在血泊之中。
卡托将得到红宝石权杖，也就是马库斯的权杖。他试图挑战马库斯作为恶魔之王的头衔。
在这样的夜晚，马库斯真希望自己能退休。退休，照料花园，快乐生活。在这样的夜晚，他感觉自己每一百岁都像暴风雨中的旧外套一样挂在身上。
他多么鄙视统治。
曾经有一段时期，那是他最年轻、最愚蠢的时期，而这正是他所希望的。他要团结分散的部落；他要让世界恢复正常。
然后他开始掌控局势，意识到自己真正拥有的力量是多么微不足道。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位船长，被派去指挥一艘巨大的古代船只，试图在岩石峭壁之间操纵它，但他只能以微小的幅度转动方向盘。有些事情，希望比实现要好。
这不再是一个享受的问题，而是一个责任的问题。
“告诉卡托我接受他的挑战。”
如果他放弃了自己的职责——如果他让那些他称为下属的豺狼登上王位——
恶魔将毁灭世界。
并且，还有他们自己。
如意真希望自己能记得那晚接下来发生的事。
舞会开始了——一场精彩的舞蹈。然后酒劲儿真的来了，她双膝跪地。她可能有点过分了，让公主半抱半抱地把她带到一张桌子上，然后才离开，尽管如意一边呜咽一边抗议。
她的记忆在那个极其屈辱的时刻被切断了。也许是为了让她免受接下来的羞辱。她希望不是这样。
天哪，她真是喝醉了。
她安全回到家，尽管身上有几处莫名其妙的瘀伤。母亲对她说了一些严厉的话，但她几乎听不进去，也完全听不懂。显然她的身体有一个优势——她比大多数人更能承受酒，因为她根本不吸收酒里的灵气。她没有干呕，只是感到头疼，迫切想躺下。
令人惊讶的是，父亲没有惩罚她。第二天当他在床上看望她时，你几乎可以误以为他很高兴。
“你还在让我吃惊，”他说，“皇帝的女儿？”
如意警惕道：“你不同意？”
“我当然同意。你做得很好——事实上，比我希望的要好得多。”这让她很震惊，也有点失望，因为她本来希望让他滚蛋。
“我也听说了你和秦辰小子的事情。”
“你确实是这么做的，不是吗？”她毫不掩饰自己的苦涩。
“你不应该感到太难过。即使你完好无损，也不会成功。他父亲和我的关系……不好，可以这么说。他觊觎我的位置。厚颜无耻。”父亲露出了他最常笑的笑容——冷酷的眼神，毫无幽默感。“到目前为止，皇帝一直拒绝他。”
“皇帝？”她眨了眨眼。“啊。他看起来……还好。我看到他把酒滴到衬衫上。”
“他可能看起来像个傻瓜，”父亲说，“有时他的行为也像个傻瓜。”她想知道他是否应该说这些话。不过，她从来没见过他除了直率诚实之外还有什么。有时太直率了。
“但他确实善于操纵。他分裂了六个省份和这些省份的公爵。他挑拨三方，让他们互相争斗。这样，他就高高在上。秦公领导着一个派系。你可以把我看作另一个派系的领袖。我们长期以来……争执不休。多年来，我们一直在玩弄权术……”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现在要告诉她这些。她一直以为自己不够重要，不值得知道这些。
说到这儿，父亲停顿了一下。“但只有一条路可以取得胜利。有一种方法可以永远巩固我的地位。那就是嫁入皇帝的家族。”
哦。
如意脸颊一阵发烫。“爸爸！”
“你会很高兴知道，当秦小子邀请公主跳舞时，她拒绝了他。”
这确实让她感觉好多了，虽然这很烦人。不过——“我不会为了你的政治生涯而嫁给任何人！”
“你母亲对这一点已经跟我说得很清楚了。”
“而且就在一个晚上！我几乎不认识她！”
“是的，是的，”父亲冷冷地说，“不过人是可以被骗的。费了好大劲才把你救出来——”
“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