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险境环生
那声之后，沈灼的视线重新回到了广场中央的那些人身上
沈灼不知道他们到底是第几次做这种或直接或间接当刽子手的事，只是觉得或许有些人生来就是该下地狱本就好的
沈灼想，它们或许不知道的，他们以为的高枕无忧，终将他们送入噩梦
小鼓的声响在广场上回荡，李曼口中的念诵越来越快像是因为感受到了不安，可终究是晚了
起初吹拂的风越来越大，将他们的衣角吹起，原本只浮在天边的阴云此时全数笼罩过来，裹挟着如潮的雾，将原本的白天，顺扭入黑夜，只一瞬间整个村庄就卷入了一片浓雾里，就连这片广场上也没能幸免
浓厚的雾将所有人的视线遮挡，看不见的恐惧侵蚀了所有村民，他们鸦雀无声
“发怒了…一定是发怒了”不知道是谁在此时喊了一声
轰的一声，村民都是在听到这句话后炸开了锅，他们望着这连彼此都看不清的雾，最后只能将所有希望寄托给村长
“村长……我们该怎么办村长”
“村长……”
就像是抓着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这突然的转变也弄的李曼一阵慌乱，他也是第一次遇到了这种事，李曼此时根本看不清眼前
他本能的想要让人上前面，将嫁娘他们投入棺椁，他张了张口，但根本等不及李曼回应，就被人从后面捂住嘴，只能发出唔唔声
……
啼阳、啼阳，心彷徨
今有新客来到访
东家食肉西家尝汤
荒草萋萋，昼短夜长
啼阳、啼阳，心悲伤
今有故人来到访
剁肉分东炖汤在西方
凄凄惨惨，在飘荡
啼阳、啼阳，太悲凉
今有供奉来送往
东家送人西家来裁裳
哭哭啼啼，做嫁娘
哼吟从不知名的方向传来呢喃似的，那是相同歌谣的曲调，不同的却是凄婉的女声与改动之后，像在诉说别意的词
尘封的故事就这么吹拂起边
丧失李曼主导的现场，就像是失去了主梁的房屋，摇摇欲坠的正处在崩塌边缘，可惊吓远没有停止，那原本只有一道的女声不知何时起，就像是引发了共鸣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他们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加入了，也分不清到底这些声音是从哪儿传来的，甚至于他们觉得那些声音就像是贴在他们耳边的
似似笑似哭的声伴随着哼唱声的停止响起
雾终于散了
可这场故事里的高潮却才刚刚开始
“啊！”
一声惊叫破空，接着就是声声相连，只是这惊叫声落下极快，像什么曲，却烂的很
这声声惊叫，来源于村民，直到雾散去，他们以为只要继续完成仪式就可以继续换得安然无恙的幻境也在这一刻破碎
他们都在自己的余光里看到了……看了到在他们每个人身边都站着的影，那影穿着红色的嫁衣，身上还沾染着泥土，露出来的手都是惨白色
他们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可耳边的笑声却停下来，他们感受到了微微的凉风吹拂在他们耳边
他们的脊背生出冷汗那声音却和呢喃似的像带着某种蛊惑“怎么不看我，看看我，看看我……”
他们的头像是不听使唤，在这声之后，几乎如同本能的转过头去，发出惊叫
只一声起，却来不及落下，他们被扼住了喉咙，所有的声音都被堵在那里，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身穿红衣的嫁娘，却依旧没有停止询问，她们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发出“我好看吗，你说，我好看吗”
被扼住喉咙的人们因为发不出声音，只能眼含泪水唔唔嗯嗯的点头，惊恐让他们的眼睛被泪水淹没，他们的眼神满含祈求
可提问没有停“那你，怎么不说话，说话啊”
迎着村民惊惧的视线，那些嫁娘似是反应了过来，她们后知后觉的摸上自己的嘴唇，摸着那破开的线，烂开的皮肉，那里还残留有被针线缝合的痕迹
她们已经死了，她们也曾这样呜呜咽咽的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用眼泪，眼神，用她们的手牵扯试图换回一线生机
咯咯咯的笑声再次传来，村民被扼住的脖颈连同被操控的身体被一起恢复自由，他们跌坐在地，那极大的恐惧吓软了他们的腿，面具早就掉落了
砰砰砰，不知是谁起的头，第一个人用手臂撑着跪磕在地，之后就是接二两三的人跪倒
“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放过我…”
“对不起，我给你磕头”
“放过我，放过我”
“不是我，不是我把你关进去的，不是我”
“放过我……放过我吧”
…………
“是村长！是村长和那个女人，对不起，对不起……”
“是他们……是他们啊，放过我吧”
“我没杀你，我没杀你……”
“……放过我吧”
忏悔和道歉声起此彼伏，他们磕下的头一个比一个真诚，甚至就连额头都渗出血，可他们却好像无所察觉，直到他们把过错全部推卸出去
这一幕到底是有多讽刺
接连的戏剧性早已看花了，李煦以及其他两人的眼，就在刚刚他们还以为自己就要变成这个副本里的孤魂野鬼，却没想到这一切都在突然起雾之后被扭转
这转变快的让他们都差点反应不过来，要不是因为那场雾压过来之前，沈灼告诉他们等会雾起一定要抓紧绳子，或许他们就没有机会旁边了
此时的李曼正一根绳子绑着，他从刚刚被人从后面捂住嘴拉走的时候就察觉了整件事的不对，可如今他的嘴已经被沈灼他们找了东西怕堵住，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他的挣扎起初有多剧烈，在听到那些村民将一切推在他身上后，就有多无能无力
沈灼站着在李曼的身边“痛失被信仰的感觉，和痛失爱人到底那个更让你悲伤呢，李曼。”他居高临下就像是这个问题本就无关痛痒
李曼怒视着他，他的口里发不出声，唔唔唔像是在咒骂
沈灼就那么看着李曼，看他从那种被抛弃的感觉里抽离，像是终于找到宣泄口，又不能发出声音的样子
他确实明知道李曼这时和那些被扼住了喉咙的人没有区别，他也并不期待这个答案，可他满意李曼这个样子
沈灼将手伸出来，轻飘飘的凑到李曼面前，就像是想把他嘴里的布扯下来听听他到底在说什么
就当连李曼都这么认为的时候，就看沈灼将手收回去无所谓的耸耸肩“算了，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只听他刻意缓了一口气“毕竟，成王败寇？”
李曼嘴里的唔唔声，在沈灼说完这句话后停止，李曼将视线再次望向沈灼，在他的角度看来沈灼整个人还被泡在那片未完全消散的雾里
李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看不清沈灼身后站着的几个人的脸，还是只因为雾里的沈灼带上了点不知名的光晕，
这境况就像是他很早之前听过那样，雾可连阴阳，他觉得这个人就像是从地狱里爬起来索命的使者
扑通——
伴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里，沈灼面前被丢下一“滩”了看不出样貌的人，那人的衣服上被血侵染了多半，胸膛处也被破开了口内脏翻流，止不住的血水从口齿溢出，人应该还没死透，居然还在往李曼身边爬
“妈呀！”好不容易才缓和了腿软努力适应发现状况的张启，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又是一下跪地上，紧接着又是哇的一声吐出来
陈轲没想过事情会突然转变成眼前这样，只能强忍不适侧头，就连见过大风大浪的李煦也沉默下来有些不忍的偏开头
沈灼几乎是在看到这个情况的一瞬间就明白了这幅场景的缔造者，他看着脚边那滩肉，即便面上淡然，手还是忍不住抓上了一边牧之的衣角，而对方也几乎在他握上去的那一刻将他的整个手握住
牧之的手并不热，连指尖温度都偏低，尽管如此沈灼依旧觉得莫名心安
不知何时出现的佛女站在沈灼面前，她的视线从地上那滩苟延残喘的物体上移开，转而看向沈灼“喜欢，礼物吗”
佛女应该是有许久没有说过话，明明是听起来极好的声音，在说每个字时都像是正在咿呀学语的小孩，透着一股陌生
沈灼还是不愿意在看那物体一眼，只把目光放在佛女身上，佛女的脸颊上依旧戴着那串铜板制成的面帘，即便沈灼从不喜欢这么血腥的场面，还是点了点头“嗯，很喜欢”
佛女咯咯咯的笑开，如同被拿了糖哄好的孩子“那，把他们，都，杀掉，好不好”
垂死的人终于挣扎的爬向李曼，那蹭拖在地上的肢体和从破口处翻涌出来的东西，让蹭过的地方都留下一条血色的血痕，呜咽声从那人嘴里溢出
李曼眼见着这令人瞳孔骤缩的一幕，恐惧让他本能的向后蹭退，像是一条虫一样狼狈，即便他如此倾尽全力，也依旧抵挡不了那人的上前
也畏惧于突然突然出现的佛女
他要完了
他想求饶，可嘴巴被堵着无法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就当他将那最后一点奢求似的目光投向沈灼时
他听到了沈灼对佛女那个问题的答案，耳边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李曼看得见沈灼投给佛女的视线是温和的
说出的话却满是冰凉“好，那就都杀了吧。”
只一声就宣判了所有人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