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四姓抵城池
北靖国阳城,在整个青云洲都算是名列前茅的大城了,其中最为出名的就是四大家族。
或者说是四个商贾大家,他们靠经商起家,发家致富。坊间传说,四姓联名,可抵城池。
但说到底,真正意义上能够富可敌城的,也就只有四大家族的其中两位,一个是老谋深算的刘家,刘多金。另一个则是多以诚信作为立足之本的顾家,顾千岁。
陆长风打听来了一个小道消息,说是顾家和刘家多年不合,经常有生意上的明争暗斗,几经波折才勉强换来现在这样“你不搭理我,我不稀罕你”的尴尬局面。
可实际上陆长风不知道的是,顾家的家主顾千岁在几年前就不幸过世,死因似乎是重病不治。
顾千岁死后,他的儿子尚且年幼,不足以当家做主,所以顾家的生意和铺子都由他的侄子和侄女接管。
李幽恒不知道从哪里顺来一把青蓝折扇,步伐潇洒,遇见妖娆的妇人就忍不住东抛个媚眼,西飞个热吻。
陆长风像是习惯了他那副不着调的样子,自顾自走去刘府的路上。
李幽恒忽然凑近问道:“长风,你去刘府是要借钱吗?是不是生意做砸了,被人堵着家门要求赔钱呀?你要是实在还不起,可以找我嘛,我有钱呀!”
陆长风横了他一眼,还嘴道:“去你的,哪怕你把钱败光了,我也不会亏钱做生意。”
李幽恒噗嗤一笑,阴阳怪气道:“是吗?钱而已,老子多的是,花都花不完,唉,真是有钱人的烦恼呀。”
李幽恒见陆长风没有搭理自己,有些失望,耷拉着脸问道:“你到底要去干嘛呀?”
陆长风突然伸出一只手,在李幽恒面前摊开手掌,笑嘻嘻道:“想知道呀?十两银子。”
李幽恒气得立即撸起袖管,从怀里掏出一大袋银锭,嚷嚷道:“嘿!陆长风,你现在是连我的钱都敢贪了是吧?做生意真是把你心都做脏了!”
陆长风毫不犹豫,转身直接走开。
李幽恒赶忙追上去,递给陆长风十两银子,微笑道:“好嘛好嘛,给你十两银子就是了,快说快说。”
陆长风收起十两银子,道:“刘家家主刘多金欠我一个人情,我想请他帮个忙。”
李幽恒好奇道:“帮你什么忙?”
陆长风立即摊开手掌,贼兮兮道:“你懂得?”
李幽恒皱起眉,耷拉着脸,“陆长风,不带你这样的。”
陆长风咯咯笑道:“开玩笑的,我最近收了一个徒弟,是做匪盗行当的,手底下有一帮兄弟,总不能继续打家劫舍的吧?”
李幽恒立即心领神会,“所以你想让刘多金帮他们谋一份差事?”
陆长风点点头,旋即转身走到刘府门前,“没错。”
李幽恒愣了愣,突然喊道:“那你把那十两银子还我!”
“不还。”
陆长风敲了敲门,很快便有一位老翁出门迎客。
老翁驼着背,老眼昏花看着门口二位,嗓音沙哑道:“不是本地人吧?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二位公子。”
陆长风微微弯腰,笑道:“是的老先生,在下陆长风,是贵府老爷的故友,还请禀报一声。”
老翁一听对方是自家老爷的故友,立即擦亮眼睛,领着二位公子一路来到客堂等候,“既然是老爷的故友,还请进来稍候,等我去转告老爷。”
府中下人先是送来茶水和点心,没过多久就听见一个浑浊嗓音,从庭院里传来。
“我的故友?看着多大年纪?”
老翁跟在那人身边,答道:“是两位年轻人,看着有二十来岁。”
“我好像没有二十来岁的朋友啊。”
这时一位身穿棕色衣裳还挺着大圆肚子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陆长风的视野里,他正是刘多金,比起年少时相遇,胖了不少,油腻了不少。
陆长风与刘多金面面相觑,陆长风更多的是感到意外,眼前这个中年油腻男,年轻的时候不说帅气,最起码也算中规中矩,果然岁月催人老,更是把杀猪刀。
至于刘多金,除了意外他内心更多的是惊慌失措,就像见到了一位“活阎王”似的,眼皮颤抖,哑然失色。
陆长风问道:“刘二哥?”
众人看向愣在原地的刘多金,迟迟没有回过神来,直到身边的老翁轻轻扯了他一下,“老爷?”
刘多金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惨白,但还是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向陆长风抱拳回敬。
“陆兄弟?!真的是你吗?”
陆长风微笑道:“刘二哥,别来无恙。”
刘多金放声大笑,尝试以笑声掩盖自己的不知所措,搭着陆长风的肩膀,感慨道:“咱们兄弟得有十来年没见了吧?让我看看,曾经的陆小兄弟,如今都这么高啦?快坐快坐。”
刘多金又看向一旁的李幽恒,问道:“咦?这位是?”
陆长风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朋友,李幽恒。他只是陪同我一起来的,刘二哥不会介意吧。”
刘多金满面红光,哈哈笑道:“不介意不介意,你朋友就是我朋友,今天一起坐下吃顿饭,咱就是一家人了!还有什么介意不介意的?”
李幽恒顿时松了口气,原本以为这个人们口中的大财主刘多金是个凶狠暴戾的黑户,没想到却是个笑面虎。
李幽恒摊开折扇,按在胸脯,笑道:“早就听闻刘老爷乃奇人也,不仅生意上南北通吃,就连对朋友都如此豪气,佩服佩服。”
刘多金笑得眉眼弯弯,乐得合不拢嘴,本就身材矮小、体态肥胖的他站在陆长风和李幽恒中间,就像是两棵大树中间种出来一个倭瓜,实在好笑。
陆长风虽然多是一笑置之,但心里面清楚,物是人非,眼前之人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刘多金了。
青年时期的刘多金还是个仗义疏财,豪气干云的侠士,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只笑面虎,陆长风心中难免感到有些落寞。
陆长风向后退开一步,松了口气,旋即抱拳道:“刘二哥,这次小弟还有事要办,就不留在府上吃饭了,不过有一事想麻烦刘二哥能够帮帮忙。”
刘多金愣了片刻,立即眉开眼笑,问道:“好说好说,什么忙?兄弟一定尽心尽力,在所不辞!”
陆长风放下双手,说道:“阳城以南,有座三根山,是我徒弟的地盘,他手底下有一帮兄弟,你能否帮他们谋个正经差事?其中利润你来定,互惠互利,如何?”
刘多金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扪心自问,就这么简单吗?甚至简单到让他怀疑陆长风是不是在给自己下套,等着自己往里头钻。
陆长风见刘多金面露迟疑,便接着说道:“不瞒你说,我这个徒弟以前是匪盗,专门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所以我想让他们回归正道,刘二哥还有什么顾虑吗?实在不行也没事,小弟可以再想想别的办法。”
刘多金这才恍然大悟,立即摇头说道:“没有!很好!小事一桩,陆兄弟尽管放心!你徒弟就是我徒弟,你朋友就是我朋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
陆长风总觉得刘多金行为举止不太对劲,或许是人家生意上出了点事,亦或是家事,自己又哪里管得着?
刘多金笑了笑,问道:“那陆兄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不再到兄弟这里多住几天?”
陆长风和刘多金走在花园的小路上,二人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刘多金的心思都快绕阳城跑一圈了。
陆长风回应道:“我就不多叨扰刘二哥了,接下来我还想再去看望一下顾大哥,然后再带些小情爱吃的糕点回招摇山陪陪她。”
刘多金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了,“你顾大哥他……”
陆长风怔了怔,看向刘多金,疑惑道:“顾大哥怎么了?”
刘多金最终深深叹了口气,道:“唉,顾大哥在几年前就病逝了。”
陆长风顿时间仿佛晴天霹雳,哪怕他早就想到了顾千岁会和刘多金缺少来往,导致交情不深,也在所难免。
但顾千岁中年病逝,算是不得善终,实在令人痛心不已。
陆长风怅然若失,道:“那现在的顾家……?”
刘多金立即安慰道:“不过现在的顾家确实还是由他的侄子侄女继承,毕竟他的儿子还年幼,无法当家做主。”
陆长风问道:“顾大哥的儿子叫什么名字?现在多大?”
刘多金仰起头望向天空,想了想,喃喃道:“我记得好像叫……顾灵溪,灵气的‘灵’,溪涧的‘溪’,今年过完年就十岁了吧。”
陆长风悲从中来,沉默许久后,缓缓道:“是个好名字。”
刘多金也点点头,拍了拍陆长风的肩膀,叹息道:“年轻人,我们都老了,跟不上你的步伐啦。”
陆长风默不作声,心中五味杂陈。
陆长风和李幽恒二人一起告别刘多金,离开了刘府。
李幽恒一脸茫然,问道:“哟,怎么还哭上了?”
陆长风横了他一眼,“哭啥哭,再陪我去看个人。”
李幽恒愣在原地,看着陆长风渐渐走去的背影,捂着肚子喊道:“陆长风!本公子陪你忙活大半天了,连顿饭都没吃上,你是要把我饿死吗?”
陆长风向后一抛,从手中丢过来一只荷包。
李幽恒接过来后打开一看,原来是自己给陆长风的十两银子还剩余五两,立即抬起头看向陆长风。
陆长风喊道:“五两银子,雇你再陪我走一趟,成不?”
李幽恒嘟囔道:“本来就是我的银子嘛,再说了,还有五两呢?”
陆长风立即停下脚步,转过头,冷冷道:“我有用。成不成?”
李幽恒立即笑嘻嘻道:“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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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府,大堂内。
刘多金坐在红木椅上,左手紧紧握着茶杯,脸色极其难看,眼珠子提溜转,思绪万千。
站在一旁的老翁弯着腰,双手拢袖,问道:“老爷,您在想什么?”
刘多金沉默了片刻,说道:“他回来了!”
老翁愣了愣,立即想到刚走不久的陆长风,疑惑道:“老爷说的是那位姓陆的公子?”
刘多金愁眉苦脸地点点头,“是啊,我原本以为姜小情死了之后,他就再也不会出现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是回来了。”
老翁更加不知所措了,姜小情又是谁?和陆长风又有什么关联?说到底,陆长风的到来和自家老爷又有什么关系呢?
实在不解。
就在这时,刘多金脸色骤变,豁然开朗,神情自若,整个人的状态焕然一新,喃喃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先下手为强,占据一切先机!”
老翁还是不太懂,不过老爷想通难题了,自己也就没什么好纠结得了。
刘多金掀起杯盖,环绕着茶杯来回摩挲,最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自言自语道:“陆兄弟,刘二哥还是很想你的,咱们……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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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府。
一路上陆长风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让李幽恒先去找崔药他们吃饭,找个歇脚的地方,自己单独去看望顾千岁。
陆长风坐在顾府的客堂里,等候现任家主亲自带领自己到顾氏祠堂,见一见顾千岁,避免无礼。
但是等了许久,陆长风始终等不到顾千岁的侄子或是侄女。
结果还是顾家的老管事前来接待,陆长风有些疑惑,问道:“老先生,不是说顾大哥的侄子侄女接受继承顾氏家业吗?怎么不见他们人呢?”
老管事面露难色,似有难言之隐,“陆公子,实在不好意思,我们顾公子和顾小姐暂时抽不开身,这才怠慢了您,还请您谅解,不如就让我带您前去顾家祠堂祭拜顾老家主吧。”
陆长风只好点头答应,一路跟着老管事来到顾家祠堂。
见到顾千岁灵位的那一瞬间,陆长风鼻子一酸,黯然失色,比起刘多金,顾千岁要更加亲近些,毕竟少年时候闯荡江湖,受了他不少照顾,再次见面天人永隔,难免透骨心酸。
陆长风为顾千岁上了三炷香,心情复杂,百感交集,喃喃道:“顾大哥,我来看你了。”
顾千岁灵位上的旧香几乎已经燃尽,没有丝毫反应。
“没想到咱们兄弟一场,十多年没见,没想到就再也见不到了。我记得我年少时和你就是在灵溪涧相遇,那时候你还是个青年汉子,非要拉着我陪你到处喝酒,然后一起纵马扬鞭,闯荡江湖,惩奸除恶,好不快活。”
“我还记得,你跟我说过,如果将来你有了孩子,一定给他起名叫‘灵溪’,因为那是你最开始闯荡的地方,你还把当时的地主给揍了一顿,结果县衙的人还以为是我揍得,可把我害得好惨!”
“哦对了,还有就是,我记得那年你请我到你府上喝喜酒,我收到请柬了,只不过当时我有别的事情,脱不开身,后来你有了孩子,也没有再告诉过我,估计是生气了吧。”
“罢了,你一辈子都好说话,临了临了,给你发次脾气也成,就当是我长风对不起你。顾大哥,你儿子灵溪,我会好好照顾的,不会让他受欺负。”
陆长风长舒一口气,转身离开了祠堂,正在门口等候的老管事同样面色难堪,束手束脚。
陆长风问道:“老先生,请问顾大哥的子嗣,顾灵溪呢?”
老管事顿时脸色大变,赶忙抬手鞠躬,痛哭流涕道:“陆公子!看在您是我家老爷至交好友的份上,还请您为我家小公子做主啊!”
夜幕降临,寒风瑟瑟。
陆长风和老管事回到顾府客堂,开始询问事情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