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缄口不言
“是。”汤卫从地上站了起来：“此事皇上连乐提督都没告知，而让臣密查，臣觉得不妥。乐提督之属职手下皆是地方小吏，而地方小吏最会弄权，不仅鱼肉百姓且贪功魅上。他们若真发现了云无心之踪迹，因贪功，定不会顾其死活！若是人死了，那皇上所做一切便皆无意义！臣直言，当有一人从中监督指挥。”
李泷眉头一皱，问道：“你想监辖兵马司？”
汤卫心中一颤，连忙半曲着身子说道：“臣不敢逾权！近日齐国调兵派遣，屯军于荥阳之畔，臣恐边境不宁，调遣许多细作探以虚实。臣……兵部事务繁忙，臣已无分心之术矣。”
“齐国之事兵部赵爱卿上过奏疏了，朕也看到了。着实为难你了，只是此事朕不想让第三人知晓！”
汤卫马上应道：“若是之前不知云无心下落，姑且可令各府县海捕。但如今即确认了云无心即在长安城内，则不可再这般行事了。恕臣直言，此事……此事真相臣亦不当知之。皇上当委一无权无职之人，令臣从中协助密查即可。”
李泷疑问道：“你怕什么？怕与褚爱卿一般下场？有朕在你有何惧之？朕不叫你死，你便死不了！”
“臣、臣只是觉得事关重大，此等宫闱秘密皇上您自己知晓就行了。至于那位办事之人……办完事之后，您与臣说一声，臣派人去秘密除了也就是了。”
李泷不高兴地说：“这些年倒这个官倒是没白当呀，两句话就把什么事都推干净了！”
“臣有罪！”
“少说这些便宜话！不过齐国那边动静越来越大，你的确是该将精力归之于此。云无心那里……无权无职之人必是无能之辈，有权有职之官吏又恐其借以皇权操弄权术，为之奈何呀。”
汤卫想了想，说道：“有一个人倒是合适。就是……”
“就是什么？”
“身份有些特殊，此事若是完毕，还不好处置他。”
“嗯？”李泷问道：“你说的是谁？”
汤卫马上恭敬地说：“还请皇上先恕臣无罪！”
“保举而已，何罪之有？讲来即是了！”
“请皇上先恕臣无罪！”
“看你紧张的那样！行了行了，恕你无罪即是。你我君臣最是亲近，朕如何也不会因旁事而加罪于你，只要你自己忠君职守，不弄权、不结党、不贪赃、不枉法，谁都不能将你如何，你讲来即是了。”
汤卫有些犹豫地说 道：“宫里……宫里不是还有一位装傻充愣，每日闲生的……”
“住嘴！说谁都行，他就算了！这混蛋玩意，朕想起他来就生气！你没事提他做甚？”
汤卫都没将名字说出来，那李泷马上就知道了。
汤卫只得言道：“皇上您忘了么？那一年一名宫女获罪而杖，其为免罚而举报朱贤妃派人在杨贵妃宫中埋下巫蛊。”
大明宫里其实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太平，嫔妃之间的争宠陷害都是常有之事。
李泷自己大部份时候也不想提及这些家丑。
汤卫见得皇帝不说话，接着说：“杨贵妃知晓以后心中大怒，派人去挖，却是什么也没挖出来。您叫臣派人入宫密查，臣发现张皇后宫中有一名宫女被六爷毒打了一顿，但与其一向不和的张皇后却愣是没吱声。臣在逼问宫女之后才得知，巫蛊之事乃是张皇后陷害而起。想来……想来六爷当时即知此事了。”
“朕在宫中自有耳目，让你进宫来查此事只是想知道你会不会成为江充之流。自此之后朕才放心将缉校司交由你来辖管。即使你不查，朕也知是张皇后所为！”
“可此事六爷却没向任何人透露过，甚至没拿此事来要挟张皇后办点什么事情！”
“小六子可是吃贤妃的洁汁长起来的呀，贤妃算是他半个母妃。昨天夜里贤妃还在朕的枕边给小六子说情呢。小六子不讹皇后只不过是不想让皇后在将来与贤妃闹得太过，所以才息事宁人，要依小六子的性格办事，必是要整得皇后扒掉一层皮才善罢甘休，皇后还不能将他如何！”
汤卫认真地说：“缄口不言、守口如瓶，不泄私仇、大局为重，机敏有佳、果断决绝。皇上……”
“你意思是让小六子来办云无心之事？”
“皇上因太祖皇帝晏驾之迷而与太后有所嫌隙，一直都是六爷在太后身边言说您的好话！”
“胡说！那是因为太后常招秦相之女进宫闲说，他这才常去太后那里的，朕还能不知道他？再说了，他巴结太后是因为太后在后宫里说得上话。这小六子一旦又做出什么混账事情，就有人帮他给朕吹枕边风！他是在太后那里说了朕几句好话，但这不是他们这些做儿孙的应该做的事情吗？”
“皇上，六爷若真能查出点什么，以六爷为人，必会从中调解，不至于让您盛怒……皇上息怒，臣只是直言。”
李泷其实并没有生气，反而认真地说：“朕其实也想过找他来办此事，但总觉得有些不放心。知子莫若父呀，他不是你们看到的那般简单之人！知道刚刚在清晖阁出什么事情了吗？”
“臣不知。”
“有个宫女给小六子送了盘下了毒药的菜，被郭逾看见了，郭逾故意绊倒了那名宫女，菜洒了一地。后来怕自己判断有误，还抓了只猫来试毒，那只猫现在也死了！”
“什么？”汤卫惊了一下。
李泷又说：“小六子对宫女施了救，让朕放了那宫女一马。如若他救宫女之时并不知情，现在他多少也知道了，但郭逾却说小六子并不想与其为难。他哪里是不想，分明就是知道那宫女背后定有他人指使，他只是想将那人找出来而已！隐而不发！就这一条，他就比陇王胜出不少了！他若是想整出点什么事情来，怕是连朕也制不住他！”
汤卫疑问道：“皇上，是不是……是不是秦相在您面前说六爷什么了？秦相确是国之肱股，但除朝政之外，其之所言……”
“好了！”
“臣想六爷只是不知真手是谁，怕引出宫中的什么变故而已！六爷不参与朝政，绝不会是那等密谋行祸之人！”
“许是这样吧。朕有时真就与秦相想的一般，都有些琢磨不透小六子。”
“臣……”
汤卫正要说话，听得殿外有人大声地嚷道：“叫我来却又挡着我，什么意思？闪开！再不闪开，看爷我不抽死你！”
“哎呦！六爷！别打！别打！”
李泷听着外面的动静摇了摇头，说道：“你去吧。把小六子给朕叫进来。”
“是。”
汤卫应了一声，向殿外退去。
不一时，李永棣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父皇，你也该管管这些侍中了，他们越来越不像话了，刚刚……”
李永棣看着李泷一脸严肃的样子，马上将想说的话给咽了下去。
他只觉得形势有些不对，连忙一弹身上的朝服，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儿臣放肆了！请父皇治罪！”
“别！”李泷摆着手说道，“千万别认罪！你没错！你哪里能有错呀！你要是认错，还不知道一会儿又得把朕的什么宝贝给顺走！都是朕的错行了吧！”
“父皇，我……”
“就别跪着了，快起来吧，朕哪里经得起你一跪呀。别到头来朕还得再给你跪回去！”
李泷说着阴阳怪气的话，那李永棣更是不敢起来了。
“起来！”
李泷喝了一声之后，李永棣打了一个寒颤，直直地便站了起来。
“说吧！清晖阁那里出什么事情了？”
“没事呀！”
“当朕是个聋子？是瞎子？朕是与皇后有些嫌隙，但她毕竟是皇后！你们多少也得尊称他一声母后才是！闹什么闹？嫌宫里出的事情还不够多？赚外人看的笑话还不够少？”
李永棣连忙应道：“您离开清晖阁之前不是说太后微恙，让儿臣们去看望一下么？儿臣根本没吃宴，去紫兰殿了。清晖阁里头发生了什么儿臣不知呀！甚至儿臣都没说过话！是大哥他们在与太子及皇后说笑呢。”
“你倒是撇得干净！见到太后了？她身体如何？”
李永棣言道：“还真就是微恙，能吃能喝，就是感觉困倦，不想他人说话，说是太费神。人老了就是这般。”
李永棣其实根本就没见到史太后。
李泷放心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道：“那宫女之事郭逾与朕说了。”
“阿？这多嘴的奴才！父皇您日理万机，还拿这等事情在您的耳边闲说！真该抽他十个大嘴巴子！”
“该知道的朕也都知道了，你想让朕如何给你做主呀？”
李永棣一愣，问道：“做什么主呀？您是皇帝，乾坤独断，想如何便如何！”
“说真心话！”
“不办！即使拷打那宫女，她说出来的也未必是实话。她若是诬陷他人，倒叫幕后指使者得逞了。且此事蹊跷，儿臣虽与几位哥哥平日不和，但还不至于到如此境地！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