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最是乖张
八皇子看了看高台上坐着的皇帝李泷，轻声说道：“父皇今天好像是有些不高兴。”
李永棣言道：“听说褚知府上了一道不该上的奏疏，父皇拉不下脸来就将他下了大理寺大狱。今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闭着点嘴，当心父皇把火撒到我们的身上来！”
四皇子冷笑一声说道：“却没想到还有你现世阎魔怕的时候？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
李永棣言道：“四哥！你可别激我的火？父皇昨日也刚训过我，我现在真的是满肚子的火了！把我惹急了……”
“惹急你又如何？”
李永棣笑道：“惹急了我，我便去教坊司里找姑娘泻火去！听说教坊司今日新来了个美人儿，而且还是个雏！最主要的是还没有入档！”
四皇子脸上一急，刚要开口，李永棣便笑道：“也不知道太子党那些人知不知道这件事情？他们要是知道了，也不知是会弹劾礼部还是太常寺，或是四哥你？话说回来了，沈传儒那些洁身自好之人要是知道你这般风流，也不知还会不会跟随于你？”
“你敢！”
“你再多说一句？再敢说一句闲话，今晚我就去将那女人给睡了！看看最后是谁倒霉！”
四皇子气得鼻子都快朝了天。
八皇子不明所以，愣着神问道：“教坊司什么女子？”
李永棣道：“你是贤王，教坊司的事情太脏，你不必知晓。”
“哦！”八皇子糊涂地应了一声。
李永棣看了看左右压着声音对八皇子问道：“太后如何还没来？”
“听说是病了。六哥，父皇登基之时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父皇与太后如何会闹成这样？”
李永棣言道：“还不是汉王与父皇之间的事情么？先帝虽然封了父皇做太子，但却更喜欢汉王，朝政上的好一些事情都交给了汉王去做，而把父皇冷落到了一边。汉王于是就起了争嫡之心，什么都要与父皇争一争，听说连女人都争过！”
“不是，这里面有太后什么事呀？我听翰林院里的人说，先帝驾崩以后，好像就是太后力排众议，把汉王赶出了宫，扶父皇上位的。汉王自刎好像与太后也有关系？”
李永棣摇头说道：“这事说来真是怪！我也弄不太明白。明明父皇与汉王当时争得你死我活，可是……可父皇好像在怪太后将汉王给逼死……不明白，不明白！这里面一定有事！”
“会不会与先帝暴毙有关？”
“别乱说！以后不管在任何人面前都别提起先帝之事！你这人单纯，小心让别人给你设了圈套！”
八皇子嬉笑道：“我在别人面前才不开这个口呢，也就与六哥你说说而已，你才不会给我设什么套呢。”
八皇子正与李永棣说着话，那皇帝李泷端坐在上方，板着脸说道：“即是太后微恙来不，那便算了，朕一会儿去看看她，你们若是有空也去请个安，别总闲着胡思乱想！开始家宴吧！”
李泷依旧话里有话，好像是在说，兄弟之间不要争来斗去，要像一家人一样。
这很明显还是在说太子与大皇子。
内宫总管田佳彦用他的尖嗓门叫了一声，而后宫女们便端着菜品前来上菜。
菜其实不是一盘算一道。
一盘只能算是一品，两品合起来才算是一道菜。
席案不长，宽度更是有限。
中间放着酒杯筷子等食具，两品菜就只能放在案子两端。
放上两品菜以后，就没有地方放置别的菜品了。
所以‘一道’其实指的是给席案上一次菜，也就是两品。
一般情况下每十五分钟会换一道菜，也就是一巡。
酒过三巡即是上了三道六品的菜，而这六品菜一般都会将五味聚齐。
毕竟一般老百姓吃饭是不能超过六道十二品的，超过了那就叫逾制。
而皇帝是可以吃到四十八道菜的，只是李泷勤俭，每顿也就吃十二道左右。
即使是今日的冬至家宴，李泷也只是让御膳房准备了十二道菜，并且也不是十五分钟上一道，而是十分钟就会换一道。
合算起来，冬至家宴两个小时就能结束，这样也好赶在宫门关闭前让皇子们离开大明宫。
皇帝李泷拉长着脸，严肃地说道：“都这般严肃做甚？该说话的说话，该敬酒的敬酒。平常百姓家里过冬至，还会猜拳吃酒呢！小六子，平日里就你话多，今日如何只是小声嘀咕？不该说话的时候胡乱说话，该大声的时候却又不说了？”
李永棣连忙站了起来，走到殿中跪了下去。
李泷白了李永棣一眼，生气地说道：“你什么时候这般守规矩过？起来说话！”
“儿臣不敢！”
“你还有不敢的时候？”
“儿臣敢与不敢，全凭父皇脸色。父皇脸色好看了，儿臣耍个活宝逗您开心。父皇脸色不好看了，儿臣就躲到一边，等您气消了，再耍活宝给您看。反正儿臣就是一耍活宝的，在这场面里，皇后娘娘与众嫔妃都看着呢，儿臣就不捣您的乱了。”
原本严肃的李泷听得李永棣的话，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
但李永棣却不觉得自己的这话有多好笑。
李泷接着说道：“朕这么多个儿子里，你最是混、最是乖张、最会惹朕生气，也最能逗朕开心。”
李泷的话刚说到这里，一名上菜的宫女突然“砰”地一下就摔倒在了地上。
那些汤汤水水的洒了一地，格外难看。
原本就不太开心的李泷脸色一下子又凝重了起来。
李永棣马上叫道：“来人呀！将这宫女拖下去杖毙咯！”
跟随在宫女身后的御前侍中郭逾连忙招呼两名宫人上来。
那宫女一听，连忙跪在地上求起了饶来。
皇帝李泷语气缓和地对李永棣说道：“小六子，别如此暴戾。朕以仁治国，以文景为师，以光武为典，以贞观为范，如何能随意行那廷毙之举？莫要污朕圣明！”
李永棣连忙对那宫女说道：“听到了没有，皇上赦你无罪了，还不快滚！”
宫女一听，手忙脚乱地就退了下去。
李泷回味了一下李永棣的话，突然呵呵笑了起来。
李泷笑是因为他知道李永棣刚刚说“杖毙”之言就是为了引出自己的那些话，这样李永棣便能接下话头救那宫女一条性命。
要不然即使李泷没下旨治罪，那宫女回去以后也会被他的尚宫上司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给整死。
李泷是皇帝，他的话即是圣旨，即是说了那样的话，谁敢因此事再为难那名宫女谁就是在抗旨。
李泷是个极聪明的皇帝，在回味过来李永棣是在以这样的方式救下宫女时，发出了会心一笑。
但这也只是李泷，在别的皇子与嫔妃的眼中，李永棣就是一个这么暴戾的人，不会往别的地方去想。
李泷刚想说些什么，从一边小跑过来另一名宫人来。
那宫人三十多岁，名叫贾道，身份是大内副总管。
那贾道急急来到李泷的身边，没等李泷叫他，他便十分“放肆”地附在了李泷的耳边说了几句。
李泷一听，脸色马上又板了下来，猛得转头看向贾道，二人差点就亲在了一起。
李泷的眼神像是要将贾道活吞了一般，这让贾道畏惧地向后退了两步。
原本已经被李永棣逗笑的李泷此时脸上只有怒火！
在场的嫔妃与众皇子们好像也都看出了皇帝的盛怒，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李泷狠咬着牙对贾道问：“什么时辰了？”
贾道回答：“未时末，还不到申时。”
“宣兵部汤爱卿进宫，让他快些，朕在延英殿等他。”
“是！”
李泷站起身来，冷冷地对身边的张皇后说道：“朕有机要处置，这里便且由你来主持吧。”
张皇后连忙站起身施礼，众皇子也纷纷离席，准备恭送皇帝李泷。
可张皇后与众皇子们还没有喊出‘恭送皇上’的口号，李泷全已匆匆地向外而去。
等众皇子喊完以后，早已没了皇帝李泷的身影。
没有了表情时阴时阳的皇帝李泷，众皇子的身上也像是卸下了山一样的重担一般，都显得轻松了许多。
他们从地上随意且稀稀拉拉地站了起来。
张皇后见此情形，怕压不住场面，轻咳了一声之后说道：“皇上日理万机，自是无法似百姓那般于佳节之期与众子嗣同乐。刚刚皇上发话了，今次冬至家宴便由本宫与太子来主持。”
大皇子虽是长子却不是张皇子所生，而且还是太子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现在皇帝李泷走了，大皇子自然是不会给足张皇后面子的。
他从地上站起来以后用不屑地语气说道：“皇后娘娘说得是呀，父皇不在，您又是后宫之主，家宴自然得由您来主持。但不管怎么说，也得给我们哥几个吃点喝点不是？要不然会让宫里闲嘴的宫人说您故意饿着我们这些非您亲生的皇子们。宫里人多嘴杂，谁知道最后会传成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