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抛头露面
而沈传儒从李永棣那里得到的那部论语就搁放在桌面之上。
沈妘嫦心中疑惑，上前唤道：“爹，你真的被人扒了朝服……不是，我是说外头传闻你去了青楼……娘若是知道了怕是会不高兴的。”
沈妘嫦还是有些心眼的。
她原本是想将外出之事告诉自己的父亲，并且想要解释是为了那把大历绿绮才这么做的，好叫对方知道有一把名琴现世，将来好让自己的父亲在大琴师面前显摆一番。
但她的心眼一动，若真这么说，怕就很难再见到那位连佛学都略知一二的青年才俊了。
她只要将沈传儒的糗事一说，那沈传儒自惭之下必定就不会说自己私自外出之事了，所以她才这么说话的。
沈传儒听到沈妘嫦的话，转过头来抱怨着说：“她要是高兴我能在这里坐着吹寒风？”
“爹，现在这个时辰您不应该在家里吧？”
一般情况下朝臣在上完朝以后都会回到自属的衙门里做事。
中午衙门管饭，直到下午四点左右才放衙下班。
所以这个时间点沈传儒的确是应该在礼部衙门的。
沈传儒生气地说：“你娘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也不给我官服穿，这叫我怎么上衙？让我穿这一身去衙门显眼去？”
沈妘嫦偷笑了一下说道：“爹，你安坐，我给你去跟娘亲说说情。”
“你回来！”沈传儒见得沈妘嫦要跑，连忙问道，“我刚刚回来却不见你人，你去哪了？”
“我、我……”沈妘嫦犹豫了一下，看着桌面上的论语扯慌道：“我与潜渊先生的孙女一同游玩去了，没有男子在场。唉？这是什么？”
沈妘嫦伸手就要去拿沈传儒刚刚看的那两张纸。
她其实只是想分散沈传儒的注意力，不让沈传儒乱想自己私自出门做了什么。
沈传儒连忙大手一按，将那两张纸压住。
他说：“你别碰，这可是宝贝！为了这两张纸，我连朝服都被人给扒了！这可是率滨先生的字呀！”
沈妘嫦反嘴道：“不就是率滨先生的字么？有什么的，看看都不行么？”
“有什么的？”沈传儒不满地说道，“你知道他的字有多好么？连翰林院裴大学士都赞之不绝，说他是在世褚遂良呢！率滨先生神龙见首不见尾，他的字原本就少，我能弄到两张就已经很不容易了！知道市面上他的一个字能值多少钱么？一字二两！这还是朋友之间出让的价，若是真买，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呢！”
“依我看也没什么稀奇的！”
“什么叫没什么稀奇的？他的字就是稀奇！你能拿得出他的来么，就敢说这话！”
沈传儒此时却与自己的女儿较起了劲来。
沈妘嫦连忙说道：“我若是能寻到他的字，你又当如何？”
“你若是真能弄到，那我、我……”
“你不许再逼着我去见什么少爷、公子了，我不愁嫁！你也是个儒士，让自家女儿抛头露面的……”
沈传儒急道：“你不懂！听次辅卢相说，皇上那里正筹划着给现世阎罗甄选一位正室王妃呢，你若是真被看上而嫁给那混蛋玩意，那你这辈子可就完了。你自己选一个心仪的不好么？什么抛头露面！那是世俗之见！你爹我绝不是那等腐儒之辈，更不是林同和那等的卫道夫！我不是说林侍郎坏话，我与他自是交情深厚，我说的是……”
沈妘嫦可不想听这些，她追着问道：“就问你，应不应吧！”
“应！只要你能拿得出来，我就答应。你拿呀！拿呀！拿不出来吧？”
“那我也得花时间找不是么？”
“拿不出来就别说这些，照爹说的……”
沈传儒话还没有说完，那沈妘嫦拍得一下，将一张纸就拍在了桌面上。
“什么？”沈传儒愣了一下。
沈妘嫦道：“你自己看！是不是率滨先生的字！”
“阿？”沈传儒愣了一下，低头认真地看起了纸上“六能本性”四个大字来。
“这、这、这……”
沈妘嫦得意地说道：“爹你可不能食言而肥！”
沈传儒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问道：“你哪来的呀？”
“就问你是不是吧！你可不要说这是他人仿的赝品！”
“这字对是对，就是……这墨好像还没干透似的……不是，你到底哪里弄来的呀？”
“你别问，从今日开始，你不许再让我见那些公子少爷了，我不稀罕！”
沈传儒此时气短了一截，哪里敢接自己女儿的话茬。
他转变话题说道：“你别学你娘口气说话！我听着烦！我这还上不了衙正愁着呢！”
沈传儒说到这里突然将原本不耐烦的话一收，疑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仪之人了？”
沈妘嫦的脸色一红，那沈传儒便已经猜出了个大概。
沈传儒将视线投向梅儿，那梅儿正要说话，却被沈妘嫦用后脚跟又踩了一下。
梅儿吃痛之下只得收声并低头向后退了一步。
沈传儒想了一想，说道：“你也不小了，也早该嫁人了，若不是当初……算了。我许你自己去寻心仪之人，但不等于一定会同意你们二人。人我得见过方行，对方家世什么的我自也会去问个明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个礼还是得守的！我若是不同意，你可不能强来，更不能做出什么违礼之事！”
沈妘嫦脸色再次一红，低头玩弄着衣角小声言道：“没有的事，哪里有什么心仪之人，就是与你这么一说而已。”
“那行，还是那句话。你若是看上了哪家公子，便将我给你的那块玉佩送他。你也不必不好意思在我面前说起此事，我看到有人佩戴那枚玉佩也就清楚了，但是……”
沈传儒刚想再说些什么，从后堂走出了一名美妇人来。
那美妇人脸上带着各种的不高兴，右手还拖着一件朝服。
她怒气冲冲地走过来说道：“守礼？守什么礼呀？在青楼被人扒了朝服还敢将‘礼’字挂在嘴边？谁知道帮你更衣的是哪位花魁？不会就是那芙蓉楼里的关中第一名伎婉姻姑娘吧？”
沈传儒急道：“她不是青楼姑娘，她是芙蓉楼管事、是掌柜。关中第一名伎也是别人送她的浑号，她自己更从未承认过从过伎籍。”
“你知道的挺多的嘛？平时没少去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呀！这是阎魔他……”
没等沈传儒把话说完，那美妇人将手上的朝服官袍甩在桌面上，生气地说道：“行了吧，你要是守礼，我至于会跟你在破庙里成亲么？至于成亲后九个月就把昴儿生下来？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么？因为你我之事，沈顾两家现在如仇敌一般，要不然我们又何必迁来关中？”
沈传儒老脸一红不敢应答，那美妇人将沈妘嫦的手一抓，说道：“走！别搭理他！”
美妇人说着便拉着沈妘嫦进了后堂，留下沈传儒在风中凌乱。
…………………………
幼小的宗室皇子虽然在宫中有专门的尚宫嬷嬷照看，但大部份的宗室皇子并不住在皇宫里。
皇子公主十岁左右就会被“请”出宫去，住进长安城永兴坊的宗室里所里。
但是皇子里所的院子就那么大，成年后的皇子们怎么可能真会“蜗居”在那样的小院子里。
只要这些皇子手头有点银子便都会在外面置办个外宅。
李永棣的赌坊一个月就能有两万两的收入，自然也不会住在皇子里所里。
他在长安城中置办了数座外宅，其中最大的一座即是五叶庄。
五叶庄的大门前也有一个牌坊。
牌坊上写着一副不是联的联：“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
这副联表面的意思是，时节到了花就会开，花开以后就能结果。
有人说这句话是来自达摩祖师，预示着佛教禅宗将会形成南禅五家。
实际上这句话最早出自宋朝僧人释智朋的诗句，当时佛教禅宗早已分有五宗了。
这个世线界在唐朝末年即已改变，根本就没有宋朝。
这两句偈语自然就是出自这里的主人李永棣之手。
翌日的清晨空气格外清新，几名轿夫抬着一顶轿子颤颤颠颠地从不远处快速地跑了过来。
与沈传儒一样，急急在李永棣外宅下轿的兵部侍郎汤卫也没去看门口的联。
他冲到五叶庄门前，用力地拍打着宅子大门：“开门！开门！本官乃是兵部侍郎！快开门！”
里头的门子在里头应道：“门外的老爷，小人不管您是哪个衙门的堂官或是哪座庙的神仙，这时候六爷还在睡着呢，您就别让小人为难了。您即是能来找他，那也该知道他老人家的脾气呀！”
门子的话刚说完，门后又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门外可是兵部汤侍郎？”
“正是本官！”
汤卫应完之后，门后就发出了一阵响声。
不一时门就被人打开了来。
站在门后的除了门子外还有一名十六、七岁穿着宫人服饰的内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