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江湖切口
明明这里没人,陆伯言还是附过耳去。
李永棣在陆伯言耳中说了几句话,那陆伯言直起腰来直笑道:“原来如此,六爷您若真帮了她,那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不是,你如何也听说我扒人家肚兜之事了?”
陆伯言笑道:“连长安城的妇孺都知晓了。当时小生还在想那魏氏是不是与婉姑娘一般国色天香呢。”
“她是有些姿色,但还入不了爷我的眼。我原本是冲着让林魏两家结不成亲才去的,顺便问一问她有没有在家中见过那幅画。林同和虽然是个卫道夫,平日里与爷我也不善,但他真是个好官,我只是不想让他被魏丙章连累,却不想此中还有别的意外收获。要是真能找到什么宝藏,也不亏了被查抄走的那两万两银子。”
“对了六爷,双喜赌坊被抄,我们这次损失可不小,账面对不上了,下个月初的例会还开么?”
“损失算我私账上,例会照常开。你也得开始盘总账了,过完年就将下半年的分红发下去吧。”
“六爷,小生觉得……”
“什么?”
“今年下半年的分红是不是减上那么一点?”
“开什么玩笑!爷我的银子都是各大掌柜帮着赚的,怎么能减他们的份呢?我还想多加一些呢?分的是爷我的银子,你心疼什么呀?”
陆伯言犹豫地说道:“就是……今年冬天好似特别的冷,城中好一些贫户都……”
“你意思是扣大掌柜们的钱来赈济贫民?”
“六爷外恶内善,这些年一到年底都会周济百姓,今年的情况有些恶劣,怕是那点银子不够呀。”
李永棣说道:“陆先生心性纯良,这么多年跟在爷我身边,却未被这官道黑污所染,难得可贵呀!即是陆先生开口,那我必定是要照办的了,但不必从大掌柜们的分红里支取,从爷我私账里出就行。”
“把赌坊的亏空算上以后,您现在私账里就只有万两出头了。”
李永棣笑道:“看来爷我的花销还是太大了一些……总账还有八十多万两银子吧?”
“八十四万零五十一两一钱五分八厘。”
陆伯言对数字的敏感是连李永棣都十分佩服的。
李永棣想了想说道:“这几天你先核算一下置办粥厂需要的开支,腊月初一时从柳掌柜那里提三万两出来。想来粥厂设施有个三百两就够了,剩下两万多两便全用来购入粮食,想来也够万把人吃到开春了。再多爷我也担负不起。”
陆伯言开心地说道:“还是六爷您最能体谅民情!小生其实一点也不担心您不肯掏这份银子,而是担心粥厂的场地批文。褚知府到现在都不肯收您的银子,他那里如若不点头……”
李永棣笑道:“爷我开赌档、开青楼他早就看不顺眼了,但与开粥厂却又不是一回事,他绝对不会阻挠的,你就放心吧。”
青楼的经营许可用不着知府一级审批,县衙就可以批,且他们也不敢不批。
而赌档一般是用棋社的名义来申报的,府衙更是管不到。
只是用地审批会复杂一些。
民房改商铺县衙可以直接批,但若是农田改成别的用途则是需要府衙审批。
可问题是朝廷为了不让灾民扰动地方治安,是不许灾民进城的。
不许灾民进城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赈灾粥厂建在城外。
而关中大部份的县城城外几乎就都是农用地,想要在上面建粥厂就一定要得到知府衙门审批。
又因为长安知府褚世良不愿“同流合污”,且厌恶李永棣为人,所以陆伯言才会对此有所顾虑。
李永棣给县衙、府衙送银子是因为青楼、赌档这些行业往往伴生着各种治安案件与经济纠纷。
长安城的治安不归县衙管,而是归兵马司衙门管。
兵马司总提督乐正宗与李永棣关系极佳,根本不是问题。
李永棣是王爷,处理起与别人的经济纠纷也十分容易,但案子多了也是一个问题。
县衙府衙里若都是自己人,那么这些问题又都不是问题了,所以李永棣这才想着收买长安知府。
可这位长安知府褚世良一点都不上道,李永棣又觉得他不畏权贵、不贪不污的品行难能可贵,不想过于为难他,这才产生了现在的局面。
李永棣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收回了那件肚兜后,又颠了颠手中的扇子说道:“爷我回去禅悟一下这条肚兜,看看上面的地点到底在哪,陆先生若有要事便去五叶庄找我。”
李永棣说完便向外而去。
他出了芙蓉楼大门,一眼便看到了芙蓉楼牌坊下站着一圈人。
这一圈子人个个带着一些匪气,明显就不是好人。
他原本也不想多事,只是眼角一扫之时,看到了人圈的正中间站着一名少女。
那少女穿着浅绿色的纹锦裳裙,外面还被了一件毛绒小袄,耳上吊着一枚青玉坠,头上更是别着不少的银制发饰。
这年头穷人的打扮可不是这样。
这分明就是哪家的小姐落了单!
李永棣原本也不想多管闲事,只是那少女的脸形他隐隐觉有些熟悉。
李永棣生了个心眼向人群走了过去。
没等李永棣走上前,一名地痞便开口说道:“哪里来的穷书生,没你什么事,快些滚蛋。”
之前李永棣因为赌坊被皇帝李泷查抄走了两万两银子之事而故意穿着一身轻薄的素衣长袍进宫哭穷。
他从宫里出来后便直接来了芙蓉楼,这一身衣服根本就没有换过,且手上还拿着一把扇子。
就这副样子,不认识他的人还真能以为这只是一个穷书生。
李永棣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呵呵傻笑了一声。
那地痞骂道:“你笑什么笑!再笑就将你的牙打落一地!”
没等地痞说完,李永棣便将手中的扇子往身后一指,说道:“我是从这里头走出来的!”
地痞抬头看到芙蓉楼的牌坊,似有顾忌地收了声,还向后退了一步。
芙蓉楼并没有开始营业,此时能从这里出来的不可能是“顾客”。
地痞们虽然不认识李永棣,但也能明白眼前人应该是芙蓉楼里的什么人。
地痞们会上街去调戏姑娘,会进商铺讹人钱财,但如何也不敢在“现世阎魔”的地盘上惹事。
李永棣拱手笑道:“众位,卖个面子吧。”
此时从那些人里头走出了一个头目模样的人,他冲着李永棣拱手还礼道:“并肩,我杵个门子,请扯步,报个万,回摽笔。”
地痞头目说的是绿林道上的切口,意思是:“兄弟,我要在这里做个买卖,请自觉离开。你报个名号出来,回头给你一笔钱。”
李永棣回答道:“尖果一看就是冷子堂,别硬。”
李永棣这话是说,这女子一看就是有家世的,别乱来。
“行粉壳吧(卖个面子吧)。”
地痞头目说着向李永棣靠近了一步,并伸手向着李永棣的腹下慢慢推掌而去。
李永棣却不当一回事,愣站在原地拱手。
地痞头目微微一笑,那按在李永棣肚腹处的右掌暗发了一道内劲。
地痞头目正当得意之时,脸上的表情突然一变,吃惊得看着眼前这个屹立不倒的“书生”。
李永棣只是微微地笑了一笑,那地痞头目却是有些惧怕地向后退了一步。
他这一退李永棣却也随着倒退了两步,而后向后一摔,整个人便摔坐到了地面上。
地痞头目此时却不敢上前,大手一挥,带着一众小弟便离开而去。
“大哥,如何就走了?”
“点子硬!”
“一个书生而已。”
“你知道个屁,我开碑手使出了七成的功力……快走!这人我们惹不起!”
那位落单小姐原本是警惕地站在人群中间,但在李永棣来了以后却是有些发懵。
因为她根本没听懂这二人在说些什么。
她最后看到的情形是地痞头目将一见义勇为的书生“推倒”在地。
此时那落单的小姐心中生出一阵感激,轻步上前又带着些许的愧疚压福说道:“多谢公子仗义相助。”
李永棣原本是想着让那小姐来扶自己起来,随手也好占点对方的便宜,可那落单小姐却因男女大妨只是靠近了几步,根本没有扶起自己的意思。
但李永棣又哪里是那种老实人。
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而后“呀!”地一声痛叫,像打醉拳一般身子就向前倾去。
落单小姐下意识地用手去搀,李永棣连忙就要伸手去拉小姐的手与腰。
正当李永棣在得逞之时,忍不丁得被人用雨伞重重地敲了一下头。
李永棣心虚之下,连忙向后躲去。
只见得一名丫鬟模样的少女气冲冲地站在李永棣的身边,举着油伞还要继续再打李永棣。
她嘴里像机关炮一般地说:“走开走开走开!敢轻薄我家小姐,看我打得你见血!”
没等李永棣解释,那小姐连忙上前阻止道:“梅儿退下,不得无礼。刚刚若不是这位公子挺身维护,我怕已被几员地痞给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