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胶囊房
午餐后秦坷回到座位上,准备趴在桌上休息,看到桌上又有一堆花花绿绿的零食。
近段时间几乎每天都有人投喂。饼干、糖果、山楂片、果丹皮、薯片、蛋黄派、巧克力……
秦坷慌忙把零食扫进抽屉。幸好工位偏于一隅,无人注意。
她估计这些东西来自于公司茶水间的零食柜。那里任由员工取食,应有尽有,永不枯竭。
但秦坷从不敢去取——她是临时工。
会是谁放在她桌上的呢?
一定张小桐。公司里唯一跟她说话的人。
秦坷趴在桌上,心里比吃了巧克力还甜。
这是不是我的“蜜月期”?
刚冒出这个念头,秦坷就吓得赶紧坐直——每次,一旦她觉得日子安稳了,舒服了,比蜜甜了,立马“祸事”就要找上门来。
屡试屡验。
奇了怪了。好像天上有只眼睛,只要看到她秦坷日子爽了,平静了,安宁了,就要变个法子飞出个幺蛾子,将她从内到外剐一遍。
“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么?
——老天爷,您就让我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吧!
今年年初,秦坷刚来到这座城市时,“欣欣然张开了眼睛”。
高楼大厦,俊男靓女,鲜衣怒马。
拎着行李站在火车站的秦坷想:天呀!我是被上天选中的“幸运儿”吗?
这是她做梦也不敢梦到的生活;
这是她在电视里才能看到的光景。
她工作的地方,夏天一滴汗不出,冬天一个冻疮不生。原本冻成胡萝卜似的手搁在温热的键盘上,不知不觉就变得白白嫩嫩;
又黑又糙的脸不用防晒,根本见不到太阳,出了地铁直达写字楼;
无论什么时候,水龙头热水汩汩而出,润肤乳敞开了用,摸到哪里都是香喷喷滑溜溜;
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饭卡里的钱源源不断;
早餐有牛奶,中午有水果,想吃肉就有肉,想吃鱼就吃鱼;
穿不完,工作服永远穿不完。夏天短袖、小包裙量身定做;冬天里外三件套,毛料笔挺,贴身裁制,比空中小姐都好看。
为什么不能24小时都待在公司工作呢?
只是……一年多了,不但一分钱没存,还欠了”巨债“。
初来乍到,一切都很新鲜。在这里,租房居然可以“切割”——既可以租一套,也可以单租卧室,或者含厨房的“一居一厨”,或带卫生间的“一居一卫”,当然,也可以单租一张“裸床”。
挺好的呀!秦坷对这样的合租方式非常有好感,租金比租一整套房要便宜得多,价格是她承受得了的范围。房间里还为她配备了衣柜和书桌,是真正的木质衣柜和书桌哦,不是那种塑料纸组装出来,歪歪倒倒,没用几次就趴下的那种。
虽然没有独立的卫生间和厨房,但离自己的房间就一步之遥,比家里的灶台和茅坑不知要方便多少。虽然有人马桶冲不干净,但洗个马桶算啥呢?没见过掏粪坑、打猪圈吧?没为粪肥打过架吧?
起初对于一个屋檐下的“男室友”秦坷非常惊讶,但她看到住在她隔壁的女室友穿着睡衣进进出出,对“同居”的“男室友”视而不见,她也努力去习惯。
女室友告诉她,胶囊房比隔断房更便宜,“租床”又比胶囊房便宜。
“租床是什么呀?”
“就是几个人共租一间房,分上下铺。”
“那……不可能吧,有人租?”
“大把人!价格划算呀,跟男女宿舍一样嘛,还可以一起‘开黑’。还有更便宜的,共同使用一张床。有夜班的白天睡觉,上白班的晚上睡觉,他们就可以共租一张床。”
“……”
“有人要出差,也可以把他的床出租一个星期,或者半个月,反正按天算。”
“那……不是一点隐私都没有?”
“我的姐,隐私是什么?值几个钱?”“女室友”笑:“咱们这样的人,要什么‘隐私’?我就愿意和你共一张床,省下的钱买衣服不香吗?”
秦坷看着她的室友,那姑娘单薄瘦弱,一脸稚气,但穿着时尚,举止言谈还挺“社会”。
秦坷还不习惯和“城里人”走得那么近,尤其不可能和别人“一张床”。
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干净的床,是秦坷最后的底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