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洁厕灵
匆匆吃完午饭,算是安抚了饥肠辘辘的肚子。张小桐去茶水间泡了咖啡,回到工位上正准备抓紧时间“开黑“,突然想起早上的雪。
果然,窗外的雪早已停歇。马路上湿漉漉的,曾经轻盈的身姿已经“零落成泥”,被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碾来碾去。
有幸落入路边绿化带或落在房顶上的雪,还保持着圣洁。
雪带走了轻盈与浪漫,大地恢复滚滚红尘。
张小桐环顾四周,暖气充足,温度燥热。封闭的空间让人胸闷脸热,连尘埃都在静电中震颤。
大开间很安静,除了几个工位上的台灯小桔子似的亮着,铺满天花板的明晃晃的白炽灯此时已全部熄灭。同事们抓紧午间间隙小憩。
昏暗中,多数人打开便携躺椅,盖上薄毯躺下。有几个档位升起一团团白色雾气,在半空中如莲花般弥散开来,给安静的工区带来一种飘飘欲仙的氛围——
那是财务部的几个女孩子在案头放的加湿器。
“打开窗户让空气流通,不比这加湿器更好吗?”张小桐手随心动,脚一蹬椅子滑到窗边,使劲一推,窗户开了巴掌大的缝隙,一股清冽的风扑到脸上,他大吸了一口空气,神清气爽。
“哎呀好冷,睡觉呢你想把我冻死?”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张小桐赶紧拉住窗户把手,准备关,不甘心又试探一句:
“要不要透透气?”
“透啥气呀!”另一个女声传来:“不有中央空调嘛,没看见我们穿裙子嘛!”
张小桐赶紧关了窗户,腹诽道:
“开暖气打加湿,宁愿憋死也要阻击皱纹,大冷天穿裙子,宁愿冻死也要美丽迷人……女人——真是一种不可理喻的生物。”
在女生多的财务部,张小桐的《生存法则》是不扎堆,不评价,不辩解,不八卦。
张小桐讪讪的。血液流向胃,咖啡没喝两口已昏昏欲睡。
张小桐看看四周,大家都在午休。早上办公室“推杯换盏”的小风波早已平息。他向墙根瞟去,那里传来轻轻的键盘敲击声。
刚才常御风让大家去厕所看看,说那儿有一些线索。
“什么?你说什么!”丁大头又有了呕吐的欲望。
“不不不,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奉劝在座的各位想想,为什么咱们的大便池小便池,都瓦亮瓦亮的……跟咱们的杯子——一模一样!”
众人蜂拥着去茶水间重新洗杯子,只有秦坷半张着嘴,如一头呆鹅定在墙角。
秦坷的座位在靠墙最后一排角落,她个子矮,一坐进去整个人就消失。位卑言轻,没什么存在感。
秦坷在公司没有朋友。
她不是“才来几个月”,而是今年年初就到了岗。没有经过招聘环节,也没有办理入职手续,没有参加军训和管培。因为——
她是一名临时工。
就像古时候从偏门偷偷摸摸娶进的媳妇,公司没有多少人知道秦坷的存在。在年轻人中她没有军训战友和管培队友,在老员工眼里她只是一个过客,无背景,无资源,无权无势“三无小透明”。在她之前,坐在她位置上的是一个退休返聘的老太太,做一些日常凭证的装订、归整工作,纯手工活儿。
去餐厅吃饭,没有人约她。秦坷一个人去,一个人吃,一个人回,独来独往,有时候一天都可以不讲话。
前天晚上她趁办公区没人,就顺手帮大家洗了杯子。没想到闹了这么一出。
“至少用洗洁精吧,用洁厕灵?这人怎么想的!”
“她又没有指标任务,闲着也是闲着。”有人嘴角牵起一丝笑:“下回先进员工,我选你哈!”
常御风双手抱拳“作揖”:“你怎么把我那紫砂壶也洗了?几千年劳动人民的汗腻子给包的浆,你全给洗没了。你把我洗破产了你知道嘛!”
“那不正好说明你那是个假古董嘛!”看秦坷头快埋到膝盖里去了,张小桐上前把常御风一阵风往外撮。
常御风的“绞织镂空”定制衬衣被张小桐拉得像张渔网似的,他挣扎着朝秦坷比了个心,扯着嗓子唱:
“听我说谢谢你
因为有你,
温暖了四季……”
“哎!”
“嗨呦!”秦坷肩膀被拍,吓得一激灵,整个身体往上一弹,回头一看是张小桐,压低嗓音说:“干嘛呀,吓我一跳!”
张小桐笑,耳语道:“你又没受惊。”
“谁说我没受惊,当然受惊了!”秦坷扫了一眼周围,脑袋缩到电脑后,嗔怪地横了张小桐一眼,手指重新放到键盘上敲起来。
“嘘——你也不害臊!”
“我怎么不害臊了?”女孩的大脑是“单线程”。秦坷的手慢慢停下来,悬在键盘上,眼睛从屏幕上挪开,看向张小桐。
张小桐只是笑,不说话。
受惊?受——精?秦坷脸一下子绯红,攒起拳头要砸,办公室都是眼睛,只好捂住自己的脸。
“我们的杯子都是你洗的?揽这事干嘛?”
“那还能叫杯子吗?比马桶还脏……”
秦坷桌上堆积如山的凭证有两尺来高。他知道这又是哪位同事把干不了的活儿让她“帮忙”。
“你……还真去扫厕所了。”
“哪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