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巴豆

    总裁姓李，名“才斗”。

    为了将他与公司其他“李总”区别开来，大家都尊称他为“李总裁”，或者“才斗总”，显得亲近。

    总裁年轻有为，工作是他最大的乐趣。当下属奉承他“才高八斗”时，他总笑笑：

    “管他七斗、八斗，‘多收三五斗’才是正事！”

    初见这个名字时，蕴雅以为总裁小时候发育迟缓，以至于取了笔数极少的名，怕考试写字耽误时间。

    后来听说了“才高八斗”的典故，才明白每个人的父母都望子成龙。

    不知怎地，一旦“八斗”进入脑海，刻板印象就挥之不去。简直魔性。蕴雅无论用什么方法也无法抹去这个词，当着总裁的面，她需要死死压住自己的舌头，就怕叫出“八斗总”。为了让自己摆脱这一魔性，她把二字悄悄告诉了公司同龄人，这下大家都魔性了。“巴豆”最终成为总裁的代号。

    神奇的是，“暗语（香）浮动”，公司30岁以上的人被屏蔽得干干净净。

    “2字头”年轻人，别的不好说，“排除异己、党同伐异”这事儿干得漂亮！

    凭心而论，蕴雅暗地里对李总裁还是心存佩服——硕士毕业，博士在读。在国外有过短暂的访学经历，在北京五道口接受过全国金融系统集训并有着一帮圈内“师姐师弟”，算是在国内金融圈挤进了一席之地。

    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但人家已经坐上了总裁位置，管理着上百人的公司。他在下一盘大棋，而她呢，还是个棋子儿。

    蕴雅承认自己有时候“眼高手低”。平时在公司，看着总裁的一言一行，也就觉得“just so so”

    在欧美，投资银行不仅服务于本国，也服务于全球，不仅服务于有影响力的跨国机构和企业客户，也通过强有力的资产配置手段，促进各区、各国经济的发展。

    莘莘学子，灼灼其华。作为“莘莘学子”的蕴雅，完全了解投行在一个蒸蒸日上的经济体中，是一个多么重要的参与者，在经济结构调整和转型中，是一座多么重要的桥梁！

    “师夷长技以制夷”，“强国必先强技”，为什么不投入到这火热的事业中呢。

    不过，口号谁都会喊，一遇到具体事儿，蕴雅就怂了。

    光一个“接机”蕴雅就烦得想撂挑子。更何况日日坐于火山口上，处理各种突发事件的“一把手”呢。

    每周一公司就像打仗一样。总裁办公会，铁打的一线前台部门汇报，首当其冲是负责企业股债融资、并购收购重组咨询的投行部，这是公司的核心部门，也是总裁的“心头肉”。

    其次是资管，再次是投资策略研究部，也就是蕴雅所属的部门，负责研究全球及国内投资市场并出研究报告，既为客户服务，也为总裁服务。

    “我们要学会采取灵活的突围战术，既要关注市场的短期异动，又要和国内外长期的经济策略有效融合。”

    “可是总裁，”部门负责人徐博士说：“我们有些客户的业务偏传统，一些新产品不一定能被这些传统企业接纳，而我们的股东给我们的创利压力较大，‘创利与创新’，这是一个悖论……”

    “优化产品，优化客户。眼光放长远。”总裁说。

    作为公司ceo，李才斗总是用沉静的眼睛与“问题”对视，似在倾听，又似在思索。他要求汇报者拨冗去繁，直达本质，论证全面，数据精准，追溯客观，避免主观。他从不打断汇报人的陈述，似内心毫无波澜。但一旦发现数据有误或者逻辑不清，他会立即提出疑问，现场讨论，如果报告准备不充分，结论不清，证链不足，甚至前后矛盾，他会立刻结束谈话，进入到下一个议题。这时候，报告人就会如芒在背，一个大大的“不及格”写在脸上，当场社死。

    所以即便是“策研部”的博士们，在周例会之前都会做足准备，不敢敷衍。会上随时要将数据脱口而出，随时要掌握行业最前沿动态。所有人的cup都“烧得冒烟”。

    朴棫公司有些大客户，现阶段看起来实力雄厚，财大气粗，但行业势头已过，产品如果不迭代更新，很快会走下坡路。

    但这些客户又是朴棫公司的衣食父母，是公司股东们巴结的对象，是同行眼中抢夺的“肥肉”，要把这样的客户“优化”掉，是需要勇气的。

    要“利润”还是要“发展”，这是个问题。

    每到这时，蕴雅就会暗自庆幸：“幸亏我不是‘头儿’，睡我的觉吃我的饭，其它不关我事。”

    当个接待挺好。睡着酒店的柔席软榻，出入写字楼锦衣华服，品尝着天南海北的珍馐美味——不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