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校招

    和女友分手后，张小桐自暴自弃开启躺平模式。他不愿面对现实：

    “急个什么，说好青春不散场呢？看看你们，为了一个实习机会，弄得跟仇人似的，哥儿们感情在现实面前就这么不堪一击？”

    “可不稀碎嘛，”寝室长不以为然：“你以为集葫芦娃呢？‘哥们’？现实点吧，赶紧的为自己前途多上点心，你要以后是个废物，就算你现在有一百个拜把子兄弟，毕业后我敢保证，没一个会搭理你！”

    寝室长不知从哪儿搞来一套廉价西服，穿在他身上硬邦邦犹如装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里。他从大一的寒暑假就开始各处找工作——在街上发过传单，摊过煎饼，到教培当过老师，卖课之外还当保育员兼炊事员，进厂在流水线当过装配工，打螺丝、卸货、包装、直播一条龙。现在，寝室长的实习单位处于保密阶段，把他架在火上烧他也不吐露半个字。

    寝室长用梳子蘸水，梳着数量告急的头发。墙上那面镜子用了四年，粘了无数牙膏沫儿，几乎看不清真面目。他收拾停当，拍了拍赖在床上的张小桐：

    “起来！去面试，每一次经历在未来都算数！”

    “现实”并不因为你拒绝面对就停下脚步。随着一波波的网申、面试、双选会、招聘会……不断有人拿到offer，不断有人请客，不断有人在朋友圈分享被单位、公司、企业接收的喜悦。

    更多的人频繁地扛着一摞摞书往图书馆跑，好像书是垫脚石，踏上去，就可以一步步奔向自己的前程。

    张小桐不知是“悟”了还是“慌”了，他随着大流，在密密麻麻人如蝇蚁的校招会上递简历。招聘台小姐姐冷血冷面，手法老辣。她们直接把简历中的学历证书、成绩、奖项页码撕下来，归集到一堆，其他关于个人爱好兴趣特长看也不看，甩手扔进垃圾桶。

    张小桐没有奖项，成绩一般，目前还没有拿到学历证书，他翻到成绩那一页，从众多胳膊上递进去，小姐姐瞟了一眼，眼睛都不抬，就招呼下一位。

    ……

    每次校招都人山人海，大公司的档位水泄不通，他被人流裹挟着挤进挤出，经常发出“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去哪里”灵魂三连问。他看到自己精心制作的简历总被随手扔在一旁，淹没在众多的废纸中，就像他本人，以为自己精致帅气又别具一格，放到人海里却看都没人看一眼。

    夜晚收摊，还有很多人久久不愿离场。有的硬缠着招聘人员，期望为自己再美言几句；有些问一问被涮掉的原因，哪里不够好；更多的人在雪片般堆积如山的废弃资料中翻捡自己的简历，以便下次再用。

    张小桐远远地看着，他知道那里面一定有印着自己照片的简历，但他没有勇气去找。这位自视清高，“别人家的孩子”，从小也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宝贝”，从来没有这么被人嫌弃过。

    那段时间，课还照上，老师还在讲台上，树叶还在树上……但心情再也回不到原样。

    要能永远这样该多好，在象牙塔里。

    永远有老师哔哔叨叨催作业，划重点，猫捉老鼠点名；

    永远有辅导员关心班上有没有人抑郁，失没失恋，精神还正不正常；

    永远有食堂的师傅冬备热菜热饭，夏备汽水凉开；

    永远有宿管阿姨一边说“再这么晚就滚到外面去！”一边爬起来开门……

    永远有林荫树下的牵手拥吻；

    永远有绿茵场上的奔跑嘶吼；

    永远有一身臭汗的男孩与头发香喷喷的女孩在羊肠小道上相遇；

    永远有丢在垃圾桶里的玫瑰和燃烧过的摆成心型的蜡烛；

    永远有悄然绽放的樱花，飞雪似的扑到女孩衣衫上“求带走”；

    永远有铺在山坡上厚厚的落叶，静静听石凳上的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