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杀性起,手不停
九阳县是景国内县,又属下县,无有县尉巡检等职司。是以,六房主事和师爷县令遇害以后,便属城门校尉最大。偏这校尉还是个死脑筋,事发后,除了派人去郡城报信,便将四城门全部关闭,不许进也不许出。
九阳县地处云香郡边缘,距郡城太康二百多不到三百里。按理说,距案发到现在已过十日,郡里派人便是爬也爬来了,可就是毫无动静。县里那些站夫力巴,小民小户家中哪有余粮,三日前就已有人饿死。又有些流氓混混趁机生事,奸淫掳掠,恶事作尽。这校尉也不管城里,只守城门,但凡冲撞全部射杀。大户人家自有高墙大院,又有家丁护院,可就惨了小民百姓,这小小九阳县不过短短十日,便似人间炼狱。
逍遥镇在九阳以北,是以常乐由北门入城。此时北门口早已聚集许多人,有出城办事回来被封在城外进不去的,也有亲戚朋友在城里过来打听消息的。更有些倒霉蛋,露宿城外十来天,早没了财物吃食,跪在路边要饭。远处城墙下已有七八具尸体,想来冻饿而死。见常乐皂衣官靴,腰挂长刀,便哄的一下围上来,七嘴八舌的打探消息。常乐哪知,也不搭话,推开人群,行至城门前高喊门丁。
城墙上有门丁早看见了常乐。九阳县才几个公人,俱都相识。那些门丁认得常乐,听闻常乐要进县值守,都面露惊异,这等事不远远躲着,还往前凑?只言不敢开门,让常乐去东门寻找校尉。
东门正对郡城方向,这几日城门校尉日日守在东门,等郡城消息。等常乐饶至东门,那校尉听闻其要进城,自是不开城门,还言常乐多事,让其速速离去。
就在这时,有一骑从远处奔来,待到近前,正是城门校尉派出报信的兵丁。那兵丁远远便喊,有郡城大人到,让校尉早开城门。
那校尉大喜,忙开城门,令兵丁驱赶城门人群,又令兵丁打扫城门附近污秽。常乐见此,也立于城门前等候。那校尉也不管他,只来回走动翘首以盼。
不一会,道路远处有鸣锣开道声传来,再,便见旗帜展现。
又一刻,那队人马才姗姗来到城门。除些衙役兵丁,有三人骑马,一人披甲手持长枪,两人穿淡青长衫,其中一人持剑。又有两顶青呢小轿居中,想来是主事之人。待轿子近前,三骑也不下马,只是往后稍稍,居高临下看着常乐等人。
轿子落地,有轿夫掀开轿帘,两顶轿子中人都是身穿青色官袍,头戴官帽,俱有短须。常乐也分不清官阶,只是抱拳躬身,那校尉却是早早匍匐在地,行跪拜大礼。
那两人从轿中缓慢迈出,走至近前,其中一人道:“尔等何人?且报名。”
城门校尉依旧跪拜,闻言低首道:“小的九阳县城门校尉,杨伟才,叩见诸位大人。”
常乐拱手道:“小的九阳县驻逍遥镇捕快,常乐,见过诸位大人。”这世道倒是不兴跪拜之礼,便是大臣见到皇帝除却册封等大事需跪拜,平时也是躬身。倒也有谄媚之人见上官则跪,也是寻常。众人也不以为意。
那问话之人又问常乐:“现九阳县如何?”
常乐躬身道:“回大人的话,小的不知。”
那人闻言呵斥道:“荒唐!身为捕快有缉捕维稳之责,怎会不知县城状况?”
常乐还未答话,那城门校尉杨伟才已是抢道:“回大人的话,小的自事发之时便将城门落锁,又日夜紧守城门不许进出。这常乐是驻外捕快,今日方来,自是不知。”
另一人闻言,拂须道:“哦?!如此甚好,且起来回话。”
杨伟才又叩一头道:“谢大人!”方才起身,还是低头哈腰。
此人又向先前问话之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一手附后,一手拂须,缓慢向城里走去。众人穿过城门,见不远处有几具被守城门丁射杀的百姓尸体,也不以为意,此人又问道:“城中可安稳?”
杨伟才道:“不过些宵小作祟,尚安稳。”
那人又问:“可开仓放粮?”
杨伟才道:“不曾。”
两官员对望一眼,先是吩咐那披甲小将接手城防,又各自回轿吩咐众人往县衙而去。
待到县衙,县令那颗头颅还摆在大堂,那两名青衫客自去查看,后也不与众人招呼,自顾自离开。那两名官员也不以为意,吩咐随从打扫,又让人去叫来原班衙役,各自问了些话,又去查看府库账册。
常乐见无人搭理自己,也自离开,前往李平家中。毕竟是上司长辈,活着的时候又对常乐颇为照顾,于情于理都应该前往吊唁。
一路上到处狼藉,时有尸体倒在路边。这时路边一处房门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人,鬼鬼祟祟左右张望,见常乐公人模样,冲着常乐讪讪一笑,又关了门。常乐见状,上前一脚将房门踹开,果然屋里躺着三具尸体,一具女尸赤裸,显然生前遭遇侵犯。那人见常乐闯进屋里,面露狰狞,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冲着常乐便刺。常乐后退一步,抽出长刀劈了下去,那人不过街头地痞,哪挡的住常乐大力,连带着半个膀子还有胸膛肚皮,被常乐一刀斩开。那地痞倒没有立时断气,拖着几节肠子,打滚哀嚎片刻才死。
许是第二次杀人,许是今天见到了太多死人,常乐心中出奇的平静,也不关门,也不去李平家里,提着带血的长刀,往县里的武馆走去。那里是县里混子的据点,常乐就想去看看,看看这安稳天下,如何安稳。
待到武馆门前,大门厚重,常乐一脚竟未踹开,又将那丝内息全部运至右脚,一脚踹去,将一扇门直接踹飞。原本这武馆不过五六混混,平日里最多做些聚众赌钱,偷鸡摸狗的勾当。可现在院内至少三十人,正在挖坑,墙角胡乱堆放着七八具衣衫不整的女尸。
猛见大门被踹飞,这些混子也是一愣,有人认出常乐,露出畏惧之色。封城前几日这些混子还算老实,后来见无人巡防,便纠集起来做些小偷小摸,又见无人管,渐渐胆大,遂寻些小门小户入室抢劫,后又因抢劫时失手杀人,更是一发不可收,杀人奸淫,又掳来小娘日夜淫乐。这些混子也不傻,时常派人盯着城门,今日见城门大开,那盯梢之人忙回来通风,这些混子知道官府来人,忙将掳来的小娘勒死,又在院内挖坑,想是毁尸灭迹。到时哪怕有人举告,但将这些日子抢来的钱财上供一半便是,都是些小门小户,能有什么事情。
先见常乐踹门入内,这些混子面露畏惧,又见只常乐一人,这些混子相互对视一眼,有一人高呼:“都是掉头的勾当,砍了这厮,偷出城去落草,依旧快活。”这些时日,这帮地痞无赖实是快活惨了,听到招呼掏出怀中短刃便向常乐冲来。
常乐两世加起来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竟无悲无喜,内心毫无波澜。提刀横扫,将最前面的四个混混肚皮划烂,又踏前一步劈开了另一混子的半个脑袋,在趁势斜劈,右边两个混子,一人被劈开胸膛,一人被划破肚肠,又大力一脚踹飞了当前一人,那人被踹飞时张开了双臂,拦住了另外两人,三人化作滚地葫芦,被踹那人倒地后一口气上不来,口吐血沫,竟被常乐一脚踹死。
双方都不会武功,拼的就是力大凶狠,不过一个照面,对方就被常乐劈倒十人,混子们哪能不乱。再看常乐,脸不红气不喘,身上皂衣已被鲜血浸染,手中长刀也豁口卷刃,只是双眼依旧平静。常乐踏前一步,混子们就后退一步,匹夫已被夺志,哪还有勇气拼命。常乐又一个箭步上前,斜刀将一个混子连脑袋带半个膀子一起劈断,剩下的混混心中胆寒,嘶嚎着四下撒开,常乐犹若虎入群羊,追上去从后劈砍,一人追着十几人劈砍,更添威势,也有回头拼命的,可常乐不管你如何刺我,我只一刀劈去。也有人趁乱将短刃捅入常乐腹中,刚露喜色便被常乐砍了脑袋,剩下的混子见常乐负伤,刚想回头,却见常乐拔出短刃随手掷出,正射进一混混咽喉,那混混捂着喉咙“嗬嗬”倒地。再看常乐,仿若无事,继续持着豁口卷刃的长刀追着混混劈砍。
混混们再也坚持不住,四下逃散,哪又跑的过常乐,被常乐一一追上砍死,直至最后一人,此时常乐手中长刀早就断裂,只剩半截,那最后的混混早被吓疯,手中短刃向常乐胡乱飞舞,常乐也不躲闪,接连两刀被混混划破胸膛,却是眉头也不曾皱,手中半截断刀刺出,将最后的混混刺穿。那混混没有立死,撑着最后的清明,看着常乐胸膛伤口快速愈合,最后竟一丝痕迹也无,使出最后力气指着常乐,眼神惊疑缓缓倒地。
常乐立于院内,衣摆还有鲜血滴落,茫然环顾再无活口,低头看着双手,眼神空洞,大脑空白。
却在这时,武馆门口传来声音:“好杀性!好体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