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神不言(二)
锦帝凉薄的声音传来,语气里隐隐含着一股傲气,令锦鲤很不舒服。
“仙尊真是无趣,华裳已死,你在这里跟我显摆什么?再不济,我也上过华裳的软塌,和她有过几天快活日子,做过寻常百姓,再说,华裳最后死,也是我陪着,她只是爱过仙尊罢了。”
“想来,仙尊才是最搞笑的,当年退婚闹得四海八荒人尽皆知,最后自己还死乞白赖地想上华裳的床,您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嗜好?那天晚上还真是冷,您不知道吧,那晚华裳来了我的屋。”
“至于昆兰涯上其他的男人,仙尊,您不会觉得华裳真的把他们当男宠吧?那都是幌子,有眼睛的怕都不会这么想。”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锦帝无眼,胡思乱想。
锦帝周身气势锐利,他倒是没想到,那天晚上华裳原来是去找了锦鲤!
魔族重欲,华裳身上虽然有半仙血脉,可是每月十五也会被欲望吞噬,那天他是算准了日子,才去的昆兰涯。除了他,华裳还能去找谁?可谁知哪怕他存心勾引,华裳却是一眼未看,还将他锁在清心池里冻了一夜!
只听锦鲤又道:“锦帝,华裳那么好的女子,你却要构计陷害,你真的不配。她当年,真的爱惨了你。”
锦帝忽然笑了起来,三千青丝垂落,鬓角的发随风而起,道:“从乌兰烈域开始,一切都开始变了!”
仙魔相恋,本就为天道所恶,赤啰和思思明知如此,还不听劝导。为了牵制魔族,三十三重天要求赤啰将他们的女儿华裳送来,美曰洗尽铅华。为表诚意,还请月老为华裳和神子锦帝牵了红线。
华裳生的极美,既有魔族的魅惑,又有仙族的圣洁。她的存在,仿佛是一把钥匙,打破仙魔界限的钥匙。
锦帝第一次见她,她还尚在襁褓,刚被带上三十三重天。对于这门婚事,他是厌恶的。他本就是未来的无上仙尊,却要和仙魔之女缔结婚约,日后少不了风言风语。
第二次,约莫是她三百岁的时候,她那时生的若凡间五岁稚童,粉雕玉琢,看了就让人欢喜。彼时瑶池盛会,她被瑶池的仙子带着,一直盯着他看,趁着宴会间隙,竟然跑了过来,问:“你就是我那个老头子郎君?”
第三次,是在人间,他追寻凶兽,误入婆娑环境,就在他马上被斩杀的时候,她手提长剑,破空而来,笑道:“郎君莫怕。”那时她正值芳华,很好看。
后来回了三十三重天,他虽没见她,但是也听说她的日子不好过。想来,仙魔血脉,这三十三重天只怕是个人都要去踩一踩,可又不能动真格的,她毕竟是魔君之女,也是因此,怕是少不了暗地里使绊子。
直到那一次,他修习到了瓶颈,去瑶池参拜圣母,看见她被罚——
“华裳,你既然打碎了流月仙子的水晶瓶,便要受罚。”
“罚吧。”
她没有辩解,仿佛这样的事已经发生了许多次。长尾鞭上倒挂长刺,一鞭子下去就见了血,她不辩解,不反抗,就这么受着,他看不下去,那是他第一次帮她。
后来他问她,“为什么不辩解不反抗?”
华裳粲然一笑,道:“没用,我在瑶池这一千三百年,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一开始还辩解寻个公平,后来才知,我来三十三重天的那一天起,就是不公的。”
她身上还流着血,脸上却是云淡风轻,锦帝垂眸,递给她一把刀,不知道为什么,就说了那句话。
“你是我的仙妻,日后受了委屈还回去,不用忍着。”
后来,他常来看她,有些事情,开始了就收不住了。
他觉得,等他继任天道,成了无上仙尊,也能护她长安无忧。
锦鲤听他这句话,冷笑一声,道:“仙尊别再自我感动了,你喜欢的不过是天道,不过是超脱六界至高无上的权利,任何挡在你面前的人,你都会杀了,你才是最无心的人吧。”
锦帝道:“乌兰炼狱,她明明和我一同看了未来之镜,她还是选择去救赤啰,她若不救,便不会有仙魔大战,生灵涂炭,我……也不会退婚。”
锦鲤笑的声音更大了,道:“那是她父亲!”
锦帝厉声道:“六界苍生和魔君,孰轻孰重?舍一人而救千万人,赤啰该死!”
锦鲤目光阴郁,道:“您可真是聆音察理,芝兰玉树的神子啊,你要华裳冷眼看着她父亲被鬼火烧的灰飞烟灭,你觉得可能吗?仙魔大战诱因不是赤啰,是你,是这三十三重天!若不是你退婚羞辱,逼得华裳坠入魔道,若不是这三十三重天待她如泥猪疥狗,魔君赤啰岂会发动战争为爱女讨个公道?你永远站在高处俯瞰,妄想用自己那浅薄的力量拉住命运的指针,最后被卷进天道之局而不自知,做着天道的傀儡,锦帝,你好可怜!”
这一句句打进锦帝的心里,痛的他浑身痉挛,他跪在地上,双手撑地,脸色惨白,哪儿还有无上仙尊的样子。
锦鲤冷声道:“咎由自取!”
锦帝这人自私凉薄,为了自己的道,视他人性命如云烟,可恨!
锦鲤把这些话说了出来,只觉得心里舒坦多了,华裳太苦了,她该带着滔天恨意的……
天道抹杀了她的父母,她却成了天道的守护神,日日看着天道,却无可奈何。
他记得,他把神之刃刺进她胸口的时候,她说:“等两个人,让他们将我召回来,我不想做傀儡,我要逆了这天道!”
那一天,她很开心。
江佰耐不住这冷漠的氛围,道:“小叔叔。”
顾安起身,道:“这几日会很忙,你别乱跑。”
随后就离开了,有心人只怕都看的出来,顾安在躲着江佰。
江佰看着顾安的背影,心里很烦躁,所以自己又被抛下了吗?
“喵~”
江佰听见声,将小黑放了出来,小黑的脚刚着地,就变化成了一个俊美的少年。
江佰大惊失色,猛地取出沥寒刃,道:“你是谁?”
小黑舔了舔嘴,看着江佰,有些无语,道:“你的猫,我跟你讲,你别怕,看看就习惯了。”
江佰额头滑下三根黑线,瘪了瘪嘴,道:“你……”
“我的本体就是只猫,来到神界灵力充沛,幻化成人形而已。”
江佰点了点头。
小黑坐到江佰旁边,道:“莫要和那位谈情,他有一心中人,相恋情深,你早早把自己抽出来。”
江佰在听到“心中人”三字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有什么好像喷涌而出。
又听小□□:“沥寒刃是件宝贝,我今天开始就教你如何用它。”
“我只教一遍,你好好听。”
“嗯。”
锦鲤兀自回了昆兰涯,躺在榻上,想了很多。
他本来只是个凡人的,如果不是华裳,他只怕会被那群狐狸精□□致死。
他起初被华裳带回来,看见满院子和他差不多的男人,便已然知道了。邪魔重欲,这些怕都是她的男宠。自己被她所救,给了她他也是愿意的。
那天晚上,他去找她,他想为她解衣,却被她丢到清心池里冻了一夜。
她说:“我救你,只是想救你。”
他发现她很喜欢看着他,像是透过他在看别人。
直到锦帝那天夜里来找她,他才知道,她在透过他看锦帝。
锦帝那天身上带着香,锦鲤在狐狸窝里闻过的,他想不通,明明是他退婚在前,他现在却又要来勾引。
可不消片刻,锦帝就被锁在了清心池。而华裳衣衫凌乱地来了他的房,那天,华裳像是变了一个人,和他耳鬓厮磨,任他唇齿交欢,灵与欲的和谐,他开始沉沦了。
他好像喜欢她了,哪怕是个替身。
后来他问她,为什么来他的房,华裳道:“我只有你了。”
替身就替身吧,挺好的。
她要的,他都给,身给,心给,命也给。
华裳传他仙法,教给他许多。
人是会贪心的,他太喜欢华裳了,因为喜欢
所以小心翼翼。
那天夜里,她躺在他的身侧,他摩挲着她的头发,轻声问道:“我到底是什么啊……”
华裳的眼睛在夜里亮晶晶的,她看着他,很认真地道:“是心安、是无忧港。”
他笑了,他搂着华裳,搂的很紧,有些委屈道:“你看我的时候,想的是谁?锦帝吗?你连给我的名字里都有他的字。”
华裳吻了他的喉结,声音喑哑,带着欲色,道:“你和他在样貌上有七分像,如果可以,我会划破你的脸。”
锦鲤被她撩拨的难受,翻身把她压在身下,看着她,道:“这么好看的脸,你还要划。”
华裳道:“我每看见一次,就会想起天道,我恨天道,我恨锦帝。”
锦鲤道:“那你为何给我锦鲤之名。”
华裳抬头,露出修长的脖颈,道:“因为锦鲤是自由的,我也希望你也是自由的,我得不到的,你要得到。”
锦鲤轻笑,“我当你说的都是真的。”
锦鲤吻上她的脖颈,华裳凑到他的耳边,道:“邪魔重欲,我会上瘾的。”
锦鲤问道:“对谁上瘾?”
华裳环抱住锦鲤,颇为认真地道:“锦鲤,我会对你上瘾。”
像是誓言,久久回荡在锦鲤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