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新生活
周立文、赵素兰带着儿子来到了市区买的这套房子,这套房子位于市中心圈但因为实在老旧又是二手房价格一直上不去,周立文和赵素兰紧一紧手里的钱在儿子上初一的时候就买下来了,为的就是今天能够让儿子能好好来市里上高中,接受更好的教育。周立文拉着大包小包走在前面,赵素兰带着赵舒昂不紧不慢地走在周立文身后,赵舒昂眼睛就没离开过大街上那些大型电子屏幕里放的广告,一座座跨江大桥和高耸入云的大厦,夜晚的灯光让整个城区看上去像是用金丝线绣的艺术品,人流如潮都操着一口地道的新方言,连普通话都带着变了味。
赵素兰指着街对岸的一所没有围墙的大学门说,“那是你老爸毕业的地方。”字里行间都流露着一股自豪。顺着赵素兰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所大学校门口站着直挺挺的武警,进门的人都要被核查证件,往里走的人脚步都透露着自信与骄傲,这和不爱说话又懒懒散散的老爸周立文可谓是八竿子打不着。
“你好好上学以后也能考上这所大学,这可是全省最好的大学,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赵素兰话里多了一丝期盼。
赵素兰赵舒昂穿行在人流间,大家都说这一口新方言,赵舒昂太过于想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以至于听不见前方的老爸挥手说话,只能从急促的神情和向前挥动的手臂大概知道是在催促自己和老妈走快点。
走街串巷,从一片灯光穿到一片黑暗,又从一片黑暗走进一片灯光,在陌生的建筑物旁停了下来,赵舒昂跟着老爸老妈上了三楼二手房,楼梯间因为几乎没有物业而言也没有可以发亮的照明灯,三人打着手电筒在黑暗中前行,钥匙滑进锁里,锁舌弹开的响声,三个人终于挤进了这个几十平米大的小房子,天色已晚,三人稍作休息后先简单整理了一下两个卧室,三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卧室里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周立文和赵素兰就带着儿子来到了学校报到,这是所私立高中,中文名字叫做金斯国际中学,英文名叫king’s,一排排豪车停在校门口,那些身着华服的学生和家长一同涌进校门。赵舒昂跟着父母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打开后备箱,把一些宿舍里的生活用品搬出。
周立文指着学校对赵舒昂笑道,“怎么样儿子?这学校还是蛮气派的吧?”
赵舒昂看着校门没说话。
赵素兰嗔怪道,“气派有什么用,气派能上大学吗?”
周立文立刻从牙缝中挤出一丝不屑,“啧,你懂什么,这学校还不是普通人想上就上的,我还是找了我一个大学同学帮忙才好不容易搞到的名额。”
赵舒昂背着新书包走在前面,周立文和赵素兰则拎着瓶瓶罐罐各种箱子走在他身后,这所学校四处都洋溢着设计感的气息,植被和建筑搭配得当,风景宜人,一些高端大气的电子设备覆盖了包括宿舍楼、教学楼、艺术馆、游泳馆等各个场所,伴着欢快愉悦的音乐,赵舒昂一颗激动的心早已飞了出去。
这所学校的教育模式和传统教学方式不同,它主张让学生自学,学生按班级人数分为几个小组,小组之下再将学生分成a、b、c三个共同体,每个共同体里又分为a1号、a2号、a3号,按成绩好坏排名abc和123序号。赵舒昂所在的班级是全年级最好的实验班,实验班里赵舒昂又是a共同体的1号,可见成绩方面赵舒昂仍然是佼佼者。班主任走进教室,班主任是语文老师,班主任开始选定班委。
班主任拿着一张白色表格凝视许久,上下骚动着,仿佛是在寻找什么。
“班长赵舒昂同学。”
赵舒昂受宠若惊,抬起头看向班主任,而班主任的目光扫视在远方。
“赵舒昂同学起立让大家认识一下。”
赵舒昂从课桌前站起来,所有人的目光第一次全部汇聚在赵舒昂身上,赵舒昂心在打鼓,压制住那份激动后坐下。
在一轮班委的选定下,班主任再次点到了赵舒昂的名字。
“语文课代表,葛佩佩、赵舒昂。”
所有的班委安排结束,赵舒昂脸在发烫,或许耳朵也涨红了吧,这是第二次被老师提到他的名字,这可是御前钦点,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齐刷刷地聚集在赵舒昂身上。赵舒昂心里苦思冥想着,难道我的成绩就这么优秀吗?以至于在实验班也是龙头般的存在?一颗迫不及待想向老爸老妈报喜的心像一只鸟儿飞出了教室这间囚笼。
周立文和赵素兰坐在回家的车上,再一次路过大学的时候,周立文把车窗摇上了。
“欸,好久不来一趟市里,你去和你的学校合影留个念呗!”赵素兰说道。
周立文嘟嘟囔囔,“有什么好留念,多大个人又不是小孩子……”,周立文把头撇向一边。
出租车司机开口说话了。
“你在这儿上的大学啊?”
周立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头。
“这儿出来的以后可不得了呢!”出租车司机仿佛能把所有赞美和羡慕的话都在一次性说尽,“以后不是大老板就是大官!”
天幕开始落雨,出租车内没人搭腔,只有两个刮雨器在摩擦着挡风玻璃上的雨滴。长长的马路上,堵着长长的车龙,周立文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
“行了,我就这儿走过去吧,你先回家。”周立文走下车。
赵素兰一脸疑惑,“欸,这儿离你们吃饭那地方还远着呢!周立文!”
车门“嘭”一声关上,赵素兰的声音留在了车内。
周立文独自走在雨中,街上的行人都打着伞,没打伞都人在雨的催促下也变得步履匆匆,街道没变,标志性建筑没变,拐过这个弯有家什么店他都记得,甚至连老板娘的姓氏他都没忘记,曾经在这座城市度过了青葱的岁月,也和同事们憧憬过未来,但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递上割断念想的匕首,让人在一片惶然和没反应过来的惊愕中黯然收场。这些年来要不是舒昂上高中,周立文从未再涉足这座城市一步,为的就是将其从记忆中完全抹去,重新开启一段生活比重生可难多了,重生好在还能将记忆完全抹去,可是有些荣耀有些痛苦是刻在骨子里抹不掉的,人活着就是为了那么几个时刻,这些东西现在已经变得深邃而飘渺,像一缕薄薄的轻烟,不用扇自己也就散了。周立文停在路中间显得格外奇怪,雨已经浸湿自己的肩膀,这座城市仍然像鬼魂一般缠绕着自己的身躯,时时刻刻影响着自己内心的那片荒芜。周立文抹了抹镜片上的水渍,朝人流的方向继续前进。
来到餐厅,服务员将周立文指引到了一间包厢,包厢里坐着已经开动的众人,周立文从门口走进来,扫视了一眼桌上的饮品都是不含酒精的果汁或者汽水。一个身材高大的熟悉面孔朝自己走来,肌肉线条透过衣服也能瞥见一二,这是规律锻炼了的成效。
“师傅!”
这个熟悉的面孔朝周立文迎来,这个脸上洋溢着笑容的人叫宋航,是以前周立文还在法医队伍里待的时候带的徒弟。周立文赶紧伸手和宋航相握,周立文伸手拍了拍宋航紧实的手臂,歪头笑。
“航子!哟,没少练吧?”
“哎练着玩玩,师傅您这么多年都在忙啥啊?都不来市里找我们聚聚?”宋航笑着问道。
这时桌上吃饭的人群才将目光转移到周立文身上,纷纷站起来。
“师傅!”
“师傅您来了!”
宋航将周立文引至桌边,众人纷纷挪动椅子,给周立文让个位置。
周立文摇头摆手道,“别叫什么师傅了,都十多年了,叫我老周就行了。”周立文端起桌上的果汁,给自己斟满,“今天来晚了,我自罚一杯!”说完就把果汁倒入肚中。
宋航赶紧找茬儿道,“师傅,这次恰好碰上我们晚上要出任务,不然你肯定得喝点儿带劲儿的!”
周立文连忙点头,“下次一定!”
周立文迅速览了一眼坐在桌前的面孔,有着正装的也有穿便衣的,只有少部分是认识的人了,有几个着正装的坐在桌对面,平静地吃着饭。宋航边吃饭边给他介绍着桌上的列位。
“这边几个你认识的都是我们鉴定科的同事,新来的小马和小丁他们。”宋航眼睛扫了眼坐在对面的那几个着正装的,凑到周立文耳边说道,“那边那几个都是些老江湖,那边是我们刑侦支队的支队长。”
周立文看了眼那个神情严肃的支队长,小声说道,“这么年轻就当支队长了?”
“他叫张憬然,小伙子成绩太牛了,全国挑不出几个这样的人才,前几年破的那些个大案子全都有他的一份,直接调过来当队长。”宋航唏嘘不已。
周立文边吃边笑,“你什么时候晋升鉴定科科长啊?”
宋航皱了皱眉头,用手撑住下巴,摇了摇头。
对面那个叫张憬然的毫无表情地看着周立文,宋航给他介绍,“憬队,这就我们经常跟你念叨的那位,周立文,我们鉴定科老师傅了。”
周立文赶紧起身和张憬然敬酒,张憬然脸上马上呈现出一片关爱老前辈的笑容。
饭局上大家伙唠了唠上学时的光景,又说了几句怀念周立文在局里的话时间过得飞快。
张憬然突然变得厉声厉色,“来案子了,东门大街与七一路口天桥下发现一具尸体”所有人放下手里的碗筷,风一般窜出饭店,宋航也没来得及好好道别,只是象征性地拍了拍周立文的手,周立文点头表示理解。门口的警车疾驰而去,原本还热热闹闹的包厢瞬间变得空空荡荡,周立文也不做久留,雨停了,周立文顺着回家的路慢慢走回家。
张憬然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车上坐满了警员。
“憬队,航子他们鉴定科怎么老拿优秀。”警员嗔怪。
“那个周立文,现在是干什么的?”张憬然突然发问。
“听宋航说好像是县里的一个化验员吧,能够带出宋航他们这批徒弟肯定也不简单。”
张憬然皱了皱眉头,“你晚上整理份他的资料给我。”
“哦……”警员不解。
“鉴定科拿优秀还不好啊?不然天天请吃饭的就是你喽。”张憬然打趣道。
车内笑声一片。
宋航等人抵达天桥下,现场已经用警戒线拉开,刑事照像的同志已经在对现场物证进行记录。尸体被一个蛇皮袋装好扔在天桥下的花坛里,后被打扫卫生的环卫工人发现报警。东门大街和七一路口属于老城区的街道,花坛里的植被没有受到精致的护理这几年来一直都是稀稀拉拉,东一簇西一簇的开,将尸体丢在这儿跟直接丢到大马路上没有任何区别,凶手这么干未免也太嚣张。抛尸现场车多人多,每天上下班人流量大,凶手又是怎样躲过这么多人的眼线抛尸于此的呢?宋航扫视周围的环境后进入警戒线内,查看尸体,被害人双腿扭曲、一丝不挂地被装置在蛇皮袋中,从外表看是具女尸,尸体身上已经起了蛆虫,腿部受到严重挤压膝关节、踝关节均已骨折,初步猜测应该是凶手为了将尸体能够完全塞入蛇皮袋中而故意破坏。尸体表面呈现出圆形和椭圆形的烧焦状斑痕,这是典型电流斑的形态表现,宋航初步预测被害人遭到过电击但并不能判断是否为致死的主要原因。南方的天气湿润炎热,尸体身上没有留下任何衣物,腐烂程度严重,初步估计距离遇害时间应该有个四五天了,尸体还要带回化验科做进一步的调查。宋航抬起头,看了眼天桥下的摄像头,“去调一下这个礼拜内的监控视频。”
深夜,张憬然组织同事们坐在办公室里,一张硕大的滚轮白板被推到了房间中央,白板上用磁铁固定了几张照片并用黑色油性笔勾画了一整版,直到一份报告被送到张憬然手上。
“憬队,死者叫张梅,28岁,在一所城际汽车站下属的洗车店从事简单的洗车工作,是个外来打工的,家在丛之县,平时就住在店里的员工宿舍,据洗车店老板的描述上班时间很紧凑,一天都要守在店里,张梅为了赚得更多甚至每个月放假都会留在店里洗车。”
张憬然翻阅着手里的资料,一言不发。
“另外,鉴证科在做牙龄判断的时候发现死者的口腔内部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破损,还有大量清洁剂、牙膏的成分。”
“凶手想掩盖什么。”
张憬然抬起头,突然说话。
“有两种可能,第一,就像大家说的那样凶手单纯对尸体进行虐待。第二,就是凶手在掩盖什么。”
一个年轻警察说道,“被害人在遇害过程中双手双脚被捆住无法动弹,张嘴咬了一口凶手?”
“这个凶手有一定反侦察能力啊。”
张憬然皱着眉,“天桥的监控视频调出来了没?”
“哦,因为老城区设备太老旧,监控设备日晒雨淋年久失修,视频也只调到了上个月。”
办公室内一阵叹气,张憬然抬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遣散大家回去休息后,张憬然独自坐在办公室看着手上的资料,懂事的年轻警员给张憬然倒了杯咖啡后关上门离开。
洗车店就在城际汽车站不远处,尸体怎么会大老远从城郊跑到这么显眼的市内天桥下呢?根据犯罪心理学凶手这么明目张胆地抛尸有极大的可能是在向警方发出挑衅。张梅惨遭虐待,她和谁有恩怨呢?凶手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种抛尸行径一般都是想要斩断自己和被害人的关系,那可能是熟人作案吗?这些疑问还有待调查,张憬然决定明天一大早就亲自跑一趟洗车店一探究竟。
桌上的咖啡杯已经见了底,只剩下一圈圈干巴许久的咖啡渍,张憬然将咖啡杯拿到水池边冲洗干净,乘着夜色走出警察局。
周立文和赵素兰将这间新家,从头到尾打扫了一遍,赵素兰处女座,有洁癖又有强迫症,一点灰尘都不能出现。老旧的家具在两人合力打扫之后让整个房子变得温馨许多。附近的农贸市场、商场等地方在周立文的带领下,赵素兰开始一点点熟悉并记在脑海里。两人洗完澡后躺在床上,周立文刚沾上床就开始打呼噜,赵素兰则辗转反侧睡不着,一个人显得格外烦躁,赵素兰踢了一脚熟睡的周立文,啧一声。周立文如梦初醒。
“怎么了怎么了……”周立文显得很慌张。
赵素兰生气地说:“你说怎么了,你儿子第一次离开家,你也不担心的。”
周立文叹了口气,“哎,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也不是小孩子了,男子汉大丈夫总要长大的。”
赵素兰背对着周立文,紧皱眉头,“以后每个周末都是我来陪儿子,我也不会做饭菜,也不知道到时候合不合儿子胃口。”
周立文看着天花板,“主打的就是一个陪伴!他吃的不是饭菜,是母爱!”
赵素兰捏了一把周立文腿上的肉,“你倒是潇洒,以后每个周末,儿子放假你也放假,没人管着你了,可把你开心的!”
“哎”周立文语气怪异,“放心吧,我是个老实人,每个周末我肯定会相思成疾的。”
周立文一把抱住赵素兰,伸手把灯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