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审判者(二)
防卫处,侦查科计划总署。
阿贝尔背着茜娜的身影出现在街角的一段监控录像里,两人像是遇到了点意外,一个昏迷不醒,一个被揍的鼻青脸肿。左右是破旧的墙壁,没看到主谋,画面中只有伤痕累累的他们。
看来任务失败了。
“侦查员先生,假设换做是你评分,你会打多少分?”曼斯克把目光收回,谨慎的拿起笔在登记册上记下阿贝尔的名字。
“激进用事,简单粗暴……”
侦查科的总侦查员罗素先生把视频关闭,露出慈祥的笑容,“这一点很像你呢,利维坦。”
罗素是他曾经的导师,而利维坦,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被提起了。
时隔多年,曾经那个固执己见的幼稚孩童也成为了一名领袖,并且还有了自己指导的队伍。
真是让人难以忘怀的经历呢。
曼斯克手中的笔顿了一下,他想起那些陪伴他完成任务的战友,一些人还活着,而另一些人已经牺牲了。
“八十五分吧,看在没有经受过特殊训练的份上,他已经尽力了。”
罗素给出了一个在他意料之中的答复。
这意味着阿贝尔通过了考核。
防卫处派出了专车迎接阿贝尔,茜娜,和芬里厄——这个三人菜鸟小队。
审问室位于埃及圣十字市副监狱,那里已经安排好了审判科的审判员和调查员,他们会对阿贝尔等人进行必要访谈,以核对作战科上传汇总的信息。
警车穿过最后一条秘密隧道时已是午后,云飘过来了,太阳没有丝毫逗留,他们在这条无人问津的车道上急行,飞鸟也不过是一瞬掠影。
车上因为无人说话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芬里厄怀念的看着这条通往监狱的小道,那年十几岁的他不会想到,当他再一次踏上这条小路,是为了考核访问。
这一年,他二十三岁。
“阿贝尔,”芬里厄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年轻后辈,“你可以先告诉我,你们在与正面对峙的途中都遇到了什么了吗?”
“我不知道。”
阿贝尔默默的看着靠在他肩上熟睡的茜娜,轻声道。
“好吧,小兄弟。”
逮捕主谋的追击现场监控数量不多,芬里厄在后方赶到时,阿贝尔刚好背着昏迷的茜娜出现在一片杂乱的废墟中,所以没人知道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幸好防卫处没有严查,几个上司只是稍作调查后就把他们接往审问室了。
芬里厄不太在意这些细节问题,反正他已经完成任务了。而至于会不会升职,也许经过了访谈,他就能看到一丝希望。
总归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凯勒先生,你让我感到恶心。”阿贝尔反感的瞪着对方溢满笑意的灰色眼睛。
瞧啊,大人总是这样。逃犯还没有下落,茜娜还在昏迷中,他们也都没有完成真正的目标,却能如此快乐。
他早该预见的。
阿贝尔感到恶心,真让人反胃。
“放轻松,年轻人。”芬里厄拍拍阿贝尔的肩,不忘称赞道,“今天干的漂亮。”
阿贝尔立即条件反射一般,带着茜娜往外挪了挪。他对芬里厄的反应很失望,大抵是在这个时代,人类总是普遍的缺乏善意和共情能力,活的像他妈的畜生一样。
车辆又颠簸了一会儿,小路变成了大路,渐渐的,连碎石的影子也没有了,你只能看到一栋灰色的建筑物。
那么现在,骂完了,对着监狱的大门,他没有什么想骂的词了。
天上有飞机划过,抬头,那不是流星。
——审问室。
埃及圣十字监狱里有不少隔音且布满摄像头的房间,当然还有一些独属于防卫处的“恶趣味”,在这里,你可以畅所欲言,假如你不怕死的话。
监狱的味道熟悉又陌生,可能是因为该隐曾经犯过抢劫罪,在此出入过。
房间开着灯,只有背景是黑色的,在一套舒适的木质桌椅前,调查人员一律穿着整齐考究的制服。他们为了使访谈氛围不那么严肃,一个个都露出专业笑容。
“我们可以开始正式问询了吗?”
“有屁快放。”
“好的,那么请问你对这次的任务有什么个人看法吗?”其中一名女性调查员拔开笔帽,准备记录相关资料。可在阿贝尔看来这个问题蠢的要命,他能有什么看法?他无非也只是一个刚入职不久的普通人员。
“上面下达的指示,对,就是这样。”
阿贝尔如实回答。
“没有别的了?”女人看了他一眼。
“没了。”
“下一条,”这次换成了一名男人,“你加入防卫处的原因是什么?”
这个白痴的问题比上一个还呛人,一下子就问住了他。
“不得不说,你们审判科出的题目还真是刁钻刻薄呢。”阿贝尔笑了笑。
“请不要打岔。”
“算了,那我就如实招来吧。”他摊了摊手,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因为加入防卫处,是他目前唯一能做出的选择,他不想苟活。
兄长仍在通缉中,自己身负嫌疑……
“谁也不想坐以待毙吧?”阿贝尔换了个坐姿,将双手交叠在脑后,“其实我很感谢防卫处给我的这个机会,这使我得以摆脱无聊的学业和生活。”
得以守卫自己心中的公义。
两名调查员交换了一下眼色,提起笔做了些记录:“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
……
曼斯克早早的来到了审问室门口,那里是医务室,茜娜在接受治疗后就已经从病床上醒来。下一名接受调查的人员就只剩她了,也许是刚刚做了噩梦,她双眼无神,孩子般懵懂的坐在床沿上。
“曼斯克先生,这是哪里?”
茜娜扬起头问道。
“审问室,”曼斯克把皮革的公文包放在桌子上,很绅士的端坐在一边,“你们三个通过了考核,做完谈话调查后就可以顺利晋升。”
本来是好事,可茜娜却开心不起来。
“阿贝尔呢?他在哪?”
“他还在审问中。”
曼斯克从包里拿出一个崭新的金属徽章。看上去似乎是防卫处第七小队的队徽“猎鸦”,但上面所绘制的乌鸦图案却有些小小的不同。比如,那对张开的双翼,茜娜记得代号“猎鸦”的正式队徽是一只双翼收起的乌鸦。
茜娜不安的看着对方。
那种感觉倒也不像是受到了诈骗,更像是一种……压迫感。
她想起了自己在咖啡厅里见过的那个男人,他身上的气息与此十分相似。
“没有难为你吧?”曼斯克把队徽拿在手里,“这个东西我本来是想让他交给你的,但是他今天没空。”
“我不认识他。”茜娜别过头去。
“抱歉,忘记介绍了,他就是一直以来给你发放任务的管理科执行官摩尔索斯。也就是说,让你认识阿贝尔和让你来完成任务的人都是他。”
茜娜瞳孔一缩,摩尔索斯,这个名字听起来相当陌生,回想一下,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咖啡厅,都是这个人在跟踪她,这是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曼斯克先生,你来找我到底是……”
“没有别的意思,我仅是希望你们能加入一个全新的队伍,乌鸦(raven)。”
“什么?”
“这个组织致力于打造一个光明的未来,希望你们能加入。”
曼斯克先生简直是疯了!茜娜可没空考虑那么多,她必须先找到阿贝尔,有些事情她得弄清楚。
半个小时后……
“访谈结束,感谢您的配合。”调查员终于收拾好东西,打开审问室的门离开了。
阿贝尔头疼似的把食指按在太阳穴上,说实话,对着几个人回答莫名其妙的问题,就像有病一样。
几点了?
他打开手机。
“你出来了吗?”一个略显憨态的暹罗猫头像立即跳了出来。
“出来了。”
他知道是茜娜。
“曼斯克找你了吗?”
“?”
他抬起头,门外站着茜娜,而在她身侧的正是曼斯克。这一幕充满了戏剧性,让阿贝尔替她感到很难堪。
“曼斯克先生,好巧啊,难道你也是来看阿贝尔的?”茜娜尴尬的笑了笑。
“啊,是我找他的,你可以先回去了,反正有车送你。”阿贝尔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帮对方打圆场。
“那就再见啦!”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阿贝尔随即不自在的站了起来。
“有什么事吗?”
曼斯克微笑着请对方接着坐下:“看来我打扰你们之间的约会了?”
“我没有女朋友!”阿贝尔反驳道,他讨厌这样的调侃。
“哈哈,随便你怎么想的吧,年轻人。”
“啰嗦!”
阿贝尔仍然是那副恶劣的性子,像一匹不服管教的小马驹。
曼斯克早已习惯,他从容的打开了手上的平板电脑,在阿贝尔面前播放了一段视频。当然,准确来说,这是一段监控。
“我觉得我们应该步入正题了,对吧?”曼斯克说道。
画面中,一个伤痕累累的男孩正背着女孩走出巷子。风吹起他蓬乱的头发,他的脸上麻木空洞,如同被剥去灵魂。
那就是他,阿贝尔·拉尔维。
他看着视频中的自己,不由得发出冷笑。
“曼斯克,”阿贝尔翘了个二郎腿,“不用卖关子,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今天上午的那次任务,你和茜娜到底遇到了什么?”
“只是遇到了一场意外,逃犯把我们都揍了一顿,然后逃了。”阿贝尔闲适的坐在椅子上,描述得十分简单。
“我并不想对女士动手。”曼斯克的声音又加重了几分。
“别动她!”
阿贝尔猛一拍桌子。
这个畜生在利用茜娜威胁他。
“那么,可以说了吗?”曼斯克敛起笑意正色道。他身上的西装革履与那副恶心的嘴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阿贝尔感觉脑子快炸了,他不能生气,他要冷静。
“我说,我当然可以说,可这与茜娜无关,请你不要难为她。”
“讲吧。”
阿贝尔深吸一口气,坐了回去,他想到数月前的那个傍晚,那条绵长的塔尔江,灯光默默映照着江水,他在逃亡的路上,与防卫处所有的高层对峙,恨意涌上心头。
“其实……我认识h·k·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