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鸾凤
苏木鲁的行踪是在第三日,摆放在赵昶桌上的。瞧过了结果,赵昶就发了好大一通火气。苏木鲁在青州城内盘旋了近半月,作为赵昶眼睛的张起却毫不知情。这叫他如何不发火。而对于那位鸾凤公子,他们现在除了那枚玉佩,还是一无所知。赵昶就责令张起亲自去查,若得不到结果,就不准回来。
不过在张起走后的第五日正午,纪七就瞧见了张起与另一个从未见过的人,风风火火地朝着主营而去,瞧那火急火燎的阵势,纪七想张起应当是查到了。
结果确实查到了,不过并非是张起,而是林墨。与张起一道回来的,正是林墨的亲信—杜九。
“殿下,奴才奉小侯爷之命,前来回禀。”杜九原是武安军中的虞侯,但自从出了那件事后,便自己辞去了官职,与林墨一道来了这青州。
“林墨呢?”没瞧见林墨,赵昶本是担忧的,但见杜九神色如常,也就宽心了不少。
“小侯爷有些事在路上耽误了,便遣奴才先行来报。”
“说吧。”
“禀殿下,那玉佩上的图纹乃是当朝长公主私印专用的图纹。在淮州城北的柳市村里,藏有私兵进三万人。”
“看来我的这位皇姑姑的野心不小啊。”赵昶冷眼觑着桌上的图纹,一抹冷笑在嘴角悄然绽放“还有别的?”
“我们在离开前发现了一艘船,在船里我们找到了军用的兵器。小侯爷说这样的船,应该不止一艘。”
“朝青州来了。”
“是。”
赵昶负手走到大延地形沙盘前,眼神从淮州一路向北及至青州,心中盘算将船上大量兵器运抵的时间。锋利的剑眉骤然往下一沉,转身说道“立刻叫田虎来见我。”
近来天气总是阴沉沉的,即便有阳光从厚重的云层漏下,也会在转眼间被别另一处的云层遮蔽。纪七站在校场上,将心中的不安挥走,神色专注地注视着远处的靶子,一阵冷风过境,利箭顺势射入百米外的靶子,现如今的纪七已经能办到箭无虚发了。
纪七将弓搁回弓架,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只是才转过校场旁的转角,就瞧见了那个思恋许久的人出了主营。
看见那个长身玉立的人,纪七心中的不安与苦闷一扫而光,连带着脚步也变得轻快,不点而朱的红唇更是扬起了连日来,难得一见的笑容。
“林墨。”一道温柔似水的声音,先纪七一步,喊出了那个她日思夜想的名字。
纪七轻快的脚步霎时重若千钧,她被不知名的情绪拉扯住,再难迈开一步。纪七愣愣地望着,一位身着鹅黄的褙子,下搭着同色的齐腰襦裙,一双月白的小头履踩着细碎的步子奔向林墨。
“月容,你怎么在外面,不是说了在营帐中等我吗?”即便隔了几步,纪七也瞧见了担忧在林墨脸上摆着。
“我无碍的,就是好奇你平时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女子的笑若春风和煦,却叫纪七重回了寒冬。
江月容余光扫见了呆愣的纪七,扯了扯林墨的袖子,小心翼翼地问道“林墨,那人是谁呀?”
林墨黑色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被他封存的情绪在其中翻腾,却在眨眼之后,消失了个精光。
“纪七。”
那是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却叫纪七的心跟着沉了下去。她勉力笑着,拔出了困在地上的脚步,停在二人面前。“你回来了。”
“嗯。”
那空气里纠缠着叫人难受的情绪,江月容一双灵动的眼睛,在两人间扫了个来回,忽而笑道“林墨,我去前面等你。”
江月容本是想留出空间,好让干杵着的二人单独说话。偏那林墨伸手将人留了下来,面带忧色道“不用。殿下说马上要起战事了,此处不安全,我先送你去青州。”
“那…”江月容把视线落在纪七身上,示意林墨,纪七或许有事。
许久时间不见的林墨,纪七总觉得他身上的戾气比初见还要重,也多了几分疏离。
那人依旧神色冷淡,好似担忧旁人会将他们误会了去“你有什么事吗?”
“没有,就是见你回来,打声招呼。”纪七现在看不见自己笑得如何,不过想来是极丑的。
“那我们先走了。”林墨甚至没给纪七回答的时间,扯着江月容的衣袖便离开了军营。
纪七目送着那一黑一黄的身影离开军营,呆愣在原地,感受着自脚底满上来的寒冷,将自己吞没。
“纪七,现在告诉他,或许还来得及。”目睹一切的赵长青,牵起了逐渐冰冷的手。
“再等等吧。”
“为何?”
“要开战了。”纪七回握着手里的柔荑,声音里透着无力“若让他在节骨眼上知道我的身份,难免会叫他多一份牵挂,于他不利。”
“那你呢?”赵长青有些着急,更后悔当初,应当直接告诉林墨的。
“我无事,他比我强许多,不需要我去挂心。”纪七似乎想到了什么,忽而转头担忧地注视着赵长青“倒是你,叫将军派人护送你去青州吧。”
“你都不走,我为何要走。”赵长青笑着捏了捏纪七的脸,“没有甘同饮,苦却叫你一人吃的道理。”
“好。”纪七将脸上作乱的手捏在了手心,二人笑着回了营帐。全然没有发觉值守在主帅营帐外的士兵,脚步都往后挪了好大一尺。瞧着她们的眼神,更是带了嫌弃。
这两人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庆德十五年,三月十五日。一场猝不及防的春寒自北方吹来,带来的不仅是少见的大雪,还有令青州陷入危机的绒羟敌军。
青州城外,十万披甲执刃的大延士兵,以自己的血肉铸就了一道城墙,将前来进犯的绒羟敌军阻挡在,距离青州五百米外的青州平原上。
广袤的平原被黑压压的人头所占据,隆隆战鼓在每一位士兵心中激荡。立于阵中的纪七感受着,身体里难以压抑的蓬勃血脉。似有一头沉睡已久的野兽,被激昂的战鼓唤醒,心中所念,唯有一事。
杀!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