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给你提个醒
纪七胸腔里的怒火，被这熟悉的声音尽数浇灭。她循声望去，便瞧见了在人群中朝她走来的崔秦等人。她的脸色瞬间就黑了，浅棕色的眸子扫向混在人群里的胡伏人，凝着眉朝崔秦等人无声地摇了摇头。
崔秦还未看清纪七的神情，霍域齐却瞧了个分明。捉着她的视线望去，就瞧见了五个步伐稳健的人。
“那是你的朋友。”霍域齐绕到纪七身后，与纪七的紧张相比，更显从容。
崔秦是见过霍域齐画像的，只一眼他便认出了纪七身后的人是谁。在瞧纪七那模样，下一刻人就警惕起来了。跟着一道的人，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可光瞧崔秦与纪七的反应，也知道事情怕是不简单。
霍域齐睨着几步外警惕的众人，赞赏道“反应倒还不错。只是…”他没将剩下的话说尽，蓦然抬手搁在纪七头上，就势将自己的头叠了上去，姿势暧昧不清“你们当真想在这里动手。”
分明是千钧一发的事，却叫崔秦几人硬是分了心。路过的行人也纷纷侧目，腐朽的读书人怒目扔来一句，伤风败俗。
作为当事人的纪七，深知霍域齐性子恶劣，他的所言所行都不能按常人去衡量。她抬手拂掉搁在头顶的手，示意崔秦几人稍安勿躁，这才转身抬头审视着霍域齐“你想做的到底是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给你们提个醒。”霍域齐也不去管纪七是否有反应，一面转身在买来的物什里挑拣着什么，一面漫不经心地说着，叫纪七难以理解的话“鸾凤与苏木鲁见面了，留给青州的时间可不多了。”
“你什么意思？”
霍域齐好似没听见纪七在说什么，埋头在一堆物什里翻拣了好一阵，忽而眉眼舒展，握着某件东西递到了纪七面前。“作为今日的回礼。”
纪七却没有要接的意思，依旧凝视着那笑意慢慢的脸。
霍域齐撇了撇嘴，弯腰将纪七的手拉了过来，将挑中的物件摆在她手中，就势掀了眼皮与她对视着“顺带说一句，我想要从鸾凤那处得到的东西到手了。”
本就凝着的眉头又往中间挤了挤，浅棕色的眸子被不理解填满每个缝隙。“那时，你是有意放我们走的？”
霍域齐再次回避了纪七的问题，伸手将揉乱了纪七梳得规整的头发“今日我先走了，希望来年我们能在安都见面。”
这人不会回答自己任何问题，纪七心中虽惊讶，却也不再开口问他。在目送他们一行人离开城门后，纪七这才低头瞧了眼手中的回礼。
一柄并不精美却锋利的断刀。
这人就是妖怪，太难猜了。
纪七捏了捏早已变形的眉心，转身瞧着崔秦等人，沉声道“我们得回去了。”
霍域齐并不急着赶路，骑着枣红色的骏马在银白的月色下漫步。
“可汗，咱们为何要给那人提醒。”阿尔拉图骑马跟在霍域齐身后，怎么也想不明白，霍域齐这样做的意图“到时，绒羟与延国打起来，对我们来说不是更好吗？”
“啧啧啧，阿尔你怎么还是瞧不明白。延国如今国力正盛，这场仗虽会让它有所折损，却不会造成实际的伤害。”
“那您又是为何？”
“一份表示诚意的礼物而已。”
“可汗，属下怎么更不明白了。”
除了阿尔拉图因为霍域齐陷入了疑惑，还有一帮人也因为他的举动感到疑惑。
纪七回营便将事情禀报给了赵昶，那柄作为回礼的短刀，也一道呈递给了主座上的人。
营帐里除去纪七与赵昶，还有赵长青、田虎、崔秦等人以及另一名为张起的副将。统共十人，人人皆是凝神皱眉地盯着摆放在桌面上的短刀。营帐中的气氛也随之凝固，这略显压抑的氛围里，田虎终是忍不住道“不是，这人送你一把破刀，是什么意思啊？”
赵昶坐在上首处，以手支颐，锐利的丹凤眼睨着桌上长不过一尺，在刀鞘上阴刻栀子的短刀。
“纪七你觉得，霍域齐是何用意？”
纪七起初也想不明白，在回程的路上，将前后发生的事，与他说的话想了好几遍，她才得出一个自己都有些不理解的答案。“属下以为，他或许是想向将军送上一份诚意。”
“什么诚意？”田虎更不明白了，一把短刀算什么诚意。
“他说留给青州的时间不多了，许是在提醒咱们，青州恐将有一战。想来他从鸾凤公子那处得到的东西，想来也是与兵器有关。”
“我知道了，这东西你自己收着吧。”赵昶将短刀扔回给了纪七，起身点了田虎和张起的名字。
“末将在！”
“张起派人去查查苏木鲁的行踪。田虎立刻清点营中军需，做好准备。”
“是。”
赵昶挥手示意一众人退出营帐，这才起身走到了作为文书的赵长青桌前。“我派人送你回安都。”
赵长青手中的笔停顿了一瞬，复而将剩余的字书写完成，这才将笔搁在了笔枕上。扬着头望着那背着光影而立的人“殿下担心我。”
“嗯。”
赵昶回得直白又认真，即便赵长青的脸隐在阴影里，也能瞧出嫣红“纪七教了我些防身的招式，我能护好自己的。”
“战争这东西最是无常，阴的阳的都有，我怕自己护不好你。”营帐里的光线全凭两盏烛台，赵昶将那烛火挡在了身后，总是摄人的眸子低垂着，叫人瞧出了一份不易察觉的无助。
赵长青起身抓住了他垂着身侧的手，神色坚定着“我是你的谋士，本就应当与你在一处。要是遇到危险，我就跑了，那还成何体统。”
她忽而歪着脑袋往前凑了上前，春日的夜风在她脸上绽放出一朵娇艳的花“再说了，这世间还有比你身边更安全的地方吗。”
眼底的笑颜驱逐了赵昶心中的不安，他将人搂进了自己的怀抱，胸腔震动道“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