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画
赵昶从校场下来,就与田虎逛了一圈营地,与手底下的兄弟们攀谈了一番,也去瞧了瞧营地各类军需是否配备齐全,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帐。然而掀开帘子时,他有些怀疑自己进错了营帐,往后又退了出去,瞧了瞧,才敢确信这是自己的主营啊。
赵昶放下帘子,却没进去,瞧着负责值守营帐的人问道。“这里面挺着的三人何时回来的?”
那人被问得不明所以,低着头往里扫了一眼,这下可把他惊着了。连忙拱手回话道“禀将军,不过半刻钟前。”
赵昶点头示意了解了,便负手站在了露台上。田虎瞧着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就上前问道“是否要属下,去将人叫醒。”
“不必了,且让他们在歇歇。”赵昶抬手阻止了田虎的动作,继而道“你先去将林墨叫来。”
纪七三人不眠不休地赶了三日,因此沾着椅子的瞬间,三人就都睡了过去。只是田虎的声音向来是震天响的,他一出声,纪七就醒了,望着白色的营帐呆愣了一瞬,脑子便回过了神来。连忙起身,朝着另外二人,一人踢了一脚,将人唤醒后,出了营帐单膝跪在地上“将军恕罪!”
“无碍,进去回话吧。”赵昶不得不说是一位合格的将领,纪律严明,却也有着适度的宽容。
田虎还是在林地找到的人,他那柄剑依旧舞得杀气腾腾。田虎不知赵昶寻林墨何事,也没与林墨提及纪七回来的事。在他们掀帘而入之时,乍然见到立于帐中的纪七,林墨迈出的步子明显僵硬了一瞬。而后一双墨瞳里比往日多了一份亮光,却也不过转瞬即逝。
林墨的变化全然落进了赵昶的眼里,他瞧着这五彩缤纷的表情,平缓的嘴角悄然扬起了一丝弧度。
为爱挣扎着呢!
林墨抬眸,便瞧见了上首的人带着关爱的眼神瞧着自己。两人是一处长大的兄弟,怎会不知道这人想的是什么,只是懒得去理他罢了。
于是林墨垂眸拱手,道了声殿下,便当什么也没瞧见,什么也没发生地站在一侧去了。
逗这人无趣,赵昶就回到了正事上,瞧着纪七道“你方才说还见到了一物,是何物?”
“是一块玉佩,瞧着形制是中原的,玉质也是上好的玉胚。”纪七虽没有得过好的玉,但在那主母和几位姐姐处,也是见过一些的。况且那玉光是瞧着,就比纪家的好上许多。
“图文可还记得?”
“记得。”
赵昶示意田虎给纪七拿笔墨纸砚来,田虎端来便放在了参议的桌子上。一众人皆是屏息凝神地注视着桌面,只是纪七一拿起笔,除了崔秦,其余人皆皱了眉头。
“谁教你这么拿笔杆的?”赵昶看着将笔杆捏成一团,握在手里的人,心里实在难受。
纪七一位赵昶是担心她,画得不好,出口解释道,“末将还未学过习字,不过平日里有拿些烧火棍涂涂画画过,画东西还是可以的。”
众人瞧着那将整张纸占了个满满当当的图案,一时都沉默了下去。
赵昶看了眼就狠狠地闭上了,隔了好一会儿才捏了捏眉心,冷着脸“你自己去找文书先生,将这些图文告诉他,叫他画好了呈递给我。”
纪七皱着眉瞧了眼赵昶,又看了眼桌上的画。
将军发这么大的火做什么?
纪七不理解,但还是拿着自己的大作退下,乖乖去寻文书先生了。
纪七走后,主营里忽然爆出一声大笑。
“没想到,纪七这小子的画,比俺的还丑上三分。”田虎的笑那叫一个肆意张狂,笑得就连眼睛缝儿都没有了。自然没有注意到,赵昶和冰山一样冷的神色。
“今日开始,叫不识字的都去认一个时辰的字。虞侯以上的多花一个时辰练字。”
这一下田虎不笑了,连垂头憋笑的崔秦与陆宣,也耷拉着脸了。
画很快就递上来了,田虎等人也被赶了出去,营帐里独剩了赵昶与林墨。两人瞧着桌上的画,神情却各不一样。
“这图案我瞧着总有几分眼熟。”林墨神色专注地模拟着图纹的走势。
赵昶却是没有多少表情的,叫人瞧不出他在想什么。
“若是这样,左右不过是从京都到宣城,派人去查一查总会有答案的。”赵昶瞧着陷入了僵局,便打断了林墨的苦思,唤人进来将画拿去多临摹几张,分发出去查一查线索。
纪七回了自己的营帐,没有看见往日的烛火,也没瞧见桌前笔直的身影。正在疑惑之际,便扫见了桌案上压在砚台下,赵长青留下的信纸。
信中的内容也简单,说是家中父母生病,需回家探望。归期暂且不定,望她能照顾好自己之类的。只是在最后叮嘱道,若真的心仪林墨,那件事还是早日告诉他的好。
纪七盯着信件最后的内容,思虑良久,终是下了决定,要与林墨好好说一说。只是她现在太困了,在马背上熬了三天,现下将事情回禀了,纪七心中紧绷的弦了松懈下去了,困顿的眼皮就再难支撑了,人往榻上一躺,便昏睡过去了。
赵昶虽说叫了探子去探,但林墨总觉得着图案与一年前的绥安战役有关,便向赵昶请求,自己也与其他人一道去查。赵昶知道这是林墨的心结,更清楚他的本事,便也没拦,反倒给了他一块令牌,说可凭此调遣那一路的暗探。
林墨领了任务,本该当即出发。他却还是转了脚步,来了纪七的营帐。进来时,就瞧见了躺在床上,睡得香甜的人。
纪七睡觉有些不安分,不是撩了被子,就是摆弄着自己的手脚。这不,一转身一抬脚,就把被子压在了脚下。
林墨瞧着这人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也没想明白他那就与其他男子不同了,能叫自己如此牵肠挂肚。可苦恼归苦恼,林墨还是替这不安分的人盖好了被子。只是这边刚盖好,另一边又响了起来。
林墨顺着那“噗,噗”的声音瞧去,就见原是一缕青丝落进了他的嘴里,许是觉得不舒服,纪七正绞着眉头往外吐呢。
纪七的苦恼,却化了林墨脸上连日来的积雪。那丝林墨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眼角眉梢。
林墨瞧着那苦恼的人,还是伸出了手,替他将头发捋了过去。只是…手底那光滑的触感,让那墨色的眼眸有了一丝不清明。略显粗粝的手指,从耳后一路游走到了那丰润的红唇上,小心翼翼地磨砂着。
骤然,林墨恍若触电般收回了手,黑沉地墨瞳捕捉到那往回缩的粉舌。忽而慌乱地便逃出了营帐,可即便站在冷风里,指尖的温度也在不停地灼烧着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