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李家的烂泥
当纪七从睡梦中餍足地醒来时,才发现林墨早已出发离开了营地。她心中怅然,却也无可奈何。不过自斩杀呼刹后,纪七与崔秦皆晋升了官职,现如今纪七已为押正,手下统管着二十五人。每日里除去自己的训练,还需处理其他相应的事务,这倒叫纪七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考虑,自己与林墨的事了。
时间是洪流,山河湖海皆在其中,按照天地的规律循环往复。从日落到日升,从孟冬到仲春。
十日一晃而过,今日纪七休沐。
崔秦一早就蹲在了外面,瞧见纪七出来,连忙跑了上去。獐头鼠脑地扫了眼四周,而后才凑到纪七耳边问道“纪七,营里的兄弟要去兰香院,要不要一道?”
纪七在崔秦背上拍了一掌,笑道“不了,你们玩。我还要去瞧瞧陈婆婆。”
陈婆婆是帮着纪七在青州城中赁房子的人。
“唉…你先别急啊!”眼见着人要走,崔秦又将人拉了回来“我可先和你说啊,今日花朝节,兰香院里正在选花魁。咱也不干别的,就看看花魁长什么样子也好啊。”
“我是当真不去的。”纪七将崔秦的手放下。
“行吧!那我们可走了啊!”
“唉!崔大哥。”纪七瞧着那一步一回头的人,才想起来什么,又将人叫了回来。
“咋啦?后悔了?”
“不是!那个…林墨可有传信回来?”自林墨走后已有月余,他只与崔秦说了去调查玉佩的线索,而后就再无消息了。
“半月前倒有一封信传来,说是已经到淮州附近了,顺带还问了你我的近况。”崔秦瞧着蹙眉思索的人,再次问道“你当真不去?”
纪七笑着回了声当真,便将人送走了。等他将军营里的事务处理完,赶到青州时,时间已经快要到晌午了。于是她就近在城门口的面摊叫了碗面,将汤底喝干净了才起身走人。
今日青州城内庆祝花朝节,路上的行人比往日多了不知多少,路边的摊贩也多出不少,还有许多专挑了时兴的鲜花出来,专供路过的客人挑选。节日的热闹总能叫人心中跟着洋溢起温暖,纪七瞧着街上的人来人往,眼角眉梢也跟着松快了起来。只是在她没瞧见的地方,有一双锐利的鹰眼已将她锁定。
“陈婆婆,这布怎的卖啊?”
正在埋头整理布料的陈婆子,听着生意来了,连忙笑着抬了头。只是瞧见来人是谁时,挂在脸上的笑,就变得真了。“纪七,你这皮猴。”
被骂皮猴的纪七笑着绕到布摊后,将手中的糕饼递给了陈婆婆:“陈婆婆,这是桂记的槐花烙,刚出锅的。”
“你这皮猴向来最会讨人心了。”陈婆子也不推辞,接过就放在了布摊下的小方桌上。
“谁叫您待我这般好,叫我怎么舍得把您给忘在一边。”
“你…你这张嘴儿就跟抹了蜜似的。”陈婆子被纪七逗得笑得合不拢嘴了。
纪七把糕饼给了陈婆子,也没急着走,反倒拿过陈婆子手里的布匹,开始帮着整理起来。陈婆子站在一旁瞧着纪七认真做事的样子,心里欢喜得狠。忽然就想到了自己快要及笄的孙女,浑浊的 眼睛又放出了光来,声音里都不自主地带上了兴奋的味道“纪七…”
这陈婆子刚开口,街对面的兴庆楼门口就传来了“嘭”的一声,众人的视线便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两个穿着跑堂衣服的男子,恶狠狠地盯着地上的醉鬼,却什么话也没说。那醉倒在地的人,翻过身撑在地上,仰着头狂笑了好一阵,反倒指着来往的人笑骂道“一帮子蠢货,你们都是一帮子蠢货。”而后又摇摇晃晃地走了。
纪七听到身旁的人叹息,以及过往的人对那人的冷眼相待,忽而起了好奇“陈婆婆,这人是谁啊?”
“他就是团扶不上墙的烂泥。”光听口气,就知道陈婆子有多瞧不上这人。纪七却是更好奇了,追问道“这人都干什么了,叫您老人家这么不待见?”
听陈婆子摆了一阵,纪七才知这人名唤李云逸,是青州富商李家的嫡子。只是此人年幼丧母,父亲因经商常年不在家中,继母却又压不住他,便养成了整日只知道吃酒玩乐的性子。
这事对纪七来说也不过是段闲话,听过也就忘了,从未想过还会与这人有所纠缠,只是世事弄人。
纪七瞧着回家的巷子里,被两个地痞围攻,抱头倒在地上的人。眉角没压住,跳了跳。却也沉声喝道“住手!”
那两个地痞转身,瞧见一个比自个矮了一大截儿,还瘦不拉几的人。贼里贼气的眼睛里就冒出了精光,两个人搓着手就将纪七前后围住了,尖细的声音嘲笑道:“怎么,想当英雄啊?”
纪七透过前面的人,瞧见了倒在地上冷着眼看向自己的人。纪七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眼睛,身形明明狼狈不堪,眼睛却又清澈干净得厉害。
“大哥,这小子无视你呢。”纪七身后的人带着奸笑,朝前面的人拱火道。
“找死。”纪七前面的人挥舞着拳头,就往纪七脸上揍。然而拳头还没带出风,肚子上就传来了剧烈的痛感,这人便抱着肚子倒在了地上。纪七扭身甩腿,便将身后的人,踢到了墙上。狭窄的巷道一时间,被两人的痛呼声侵占。
纪七收了退,这才看见倒地的李云逸早已自己站了起来,扶着墙往巷道深处摸去。她本不想多管闲事,可想到陈婆子最后那声“就他,也配做李家的人。”心中有些五味杂陈,便多嘴说了一句“你自己的东西,自己不争,谁也帮不了你。”
却没想到,前面蹒跚的人停下了脚步,侧头冷眼地瞧着纪七道“你又怎知我没有再争。”
纪七望着消失在巷道里的身影,纪七心中暗自惊叹,这哪里还是方才酒楼前,酒气熏人的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