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家庭篇6

    过年了，只是一年比一年冷清了。

    吃完汤圆吃面条，没什么特殊的。记忆力一点关于喜庆的东西都没有，和平常永远一样。该挨打，还是要挨打。

    没有一天不在抱怨中度过，哪怕是过年，也不例外。

    为了避免皮肉之苦和精神折磨，早早就学会了说言不由衷的话。

    他上来就是两耳光，尽管没有打在我身上，但我早就知道那种滋味，因为我们的经历完全相同，弟弟就是另一个我。

    我甚至能够感觉到他手上的厚茧刮在我的脸上，那道巴掌早在二十多年时间里让我清晰透彻。

    我们两个站在一起。等待暴风雨的来临。

    只是因为冷，手缩在袖子里，被看见，就挨了打。

    畏畏缩缩，没有一个男子汉的样子。

    “跪下。”他说。

    我不知道他的怒气从何而来，亦或是不需要任何理由。打人还需要过问我们吗？

    弟弟没有动。

    我知道他内心在做什么挣扎，就如同从前的我一样。他又重复了一遍跪下，一个耳光再次扇过来。

    我一瞬间想到许多，茫然间已经在刹那权衡好了利弊。我感觉到不是膝盖弯了，而是脊椎断了，永远地断了。再也站不起来，失去的东西，在此刻离我而去，而我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弟弟同样如此。我们都是走一样的路，才变成十五岁，二十二岁。

    周围的空气挤压着，眼泪率先忍不住掉下来。

    大庭广众之下，像是一块被丢尽油锅里的面团，只有我才能切身感受到滋滋作响的煎熬。其他的，都是平静的。

    心不是麻木了，怎么还会觉得疼

    逆来顺受不会有怨言，反抗才会破茧重生。

    那些人的眼神，是什么？同情，怜悯，还是觉得活该，或者这个大人真的不可理喻？

    都没有。

    有人伸出援手吗？没有，我还是一个人，在潮水冲刷的窒息下拼命想要挣一口呼吸。

    他们都看着这场热闹，一个小孩跪在地上，大人大声呵斥，对着周围的人展示权力。就足以找到他高高在上的尊严，以此显示他的威力，威风凛凛。

    我希望我眼睛瞎了，耳朵聋了，听不见弟弟抽泣的声音。他压低了声音哭，但是我还是听得见。

    我没有能力拉住他，也说不上话。在这里，我总是这样无力。我沉默地站着，和他挨在一起。

    她走过来，问：“知道错了没有。”

    “错了！”

    “你不服气”

    “服气！”

    “想挨打是不是”

    “不是！”

    她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赏给他一句：“滚起来吧。”

    弟弟站起来，拿手背抹脸。

    我无法揣测他的心理。正如同从前的我一样，此刻说什么都无法维持那颗已经筋疲力尽又竭力想要保护的自尊心，倘若有人关心我们一句，那么，那些被强制逼回去的眼泪就会再次崩溃，袒露出一颗脆弱的心。

    我们已经不是小孩了，发生的伤害总会让我们牢牢记住，一旦抓住机会就要以牙还牙。

    他们是敌人吗？

    那又是什么呢？

    我们不想知道，我们能做的就只剩下逃跑。